残忍到纪慕清完全不愿意接受她如今的处境。
因为高热外加那个梦,接下来的日子里,纪慕清一直都有些浑浑噩噩的,直到她与牢里的其他女眷一起被押了出来,跪在地上听了旨之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苦难这才刚刚开始。
流放,还是戴着这样沉重的枷锁流放数千里路,以她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撑住的。
她会死,她会死的,还是受尽百般折磨地死去。
她不要,不要,她还年轻啊,她不想死,她想活……
抱着这样强烈的念头,已经被赶到大街上的纪慕清蓦地抬起头来,谁知这一抬头,还真的叫她看到了自己的生机。
贺兰箬!
是贺兰箬!
在看到他的一瞬,高烧多日,手脚早已剩不下多少力气的纪慕清,也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了一股力气,整个人疯了似的直朝路边的贺兰箬冲去。
“救我,救我,子初救我,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就算你已经不爱我了,可看在我曾经救过你性命的份上救救我。我不想流放,不想死,我知道,知道青平长公主身上还有一块圣上御赐的免死金牌,我求求你,只要你救下我,下半辈子,我纪慕清定会当牛做马地报答你,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纪慕清语速飞快地说完这样一段话后,身后押送她们的士兵早已骂骂咧咧地冲到了她的身后,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就要将她扯回来。
被按倒在地的纪慕清通红着一双眼死死盯着离她不远处的贺兰箬,边喘着粗气边哀求道,只可惜梦中那个不论她提出多无理取闹的要求,都会一脸宠溺满足的贺贺兰箬并没有出现,站在那儿的只有一个不论她多狼狈都无动于衷的贺兰小公爷。
看着看着,纪慕清的心就渐渐凉了下来,可她仍然不愿放弃,正欲再求。
贺兰箬冷清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耳旁轻轻响了起来。
“我看了陛下的证据,上头说你在回了相府的第二日就已经不小心偷听到了纪相等人的计划了是吗?你明知道国公府若是轮到我的二叔掌权,我与我爹娘定是活不了多久,可你却仍旧没对我透露出一点风声……”
才刚听到这样一番话,纪慕清剧烈挣扎的动作立时一僵,人也安静了下来
因为她放弃了挣扎,按压着她的士兵们赶紧动作麻利地将她丢回到队伍当中。
便是这时,纪慕清这才径直朝人群当中的贺兰箬看来,面上显出一抹最后的癫狂,嗤笑了声。
“哈,你死或不死,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告诉你?不过就是知晓了我曾经的那些算计,就想都不想地将我弃之敝履,任我在纪府里被人百般羞辱,也不肯伸手拉我一把。我为何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告诉你那些,毕竟我爷爷成功了我还能沾到点光,告诉你,你却只会想着你那个秦棠宁,根本不会分给我半分眼神!”
“千万别跟我说什么,以前是你,冒死从冷宫里将我救出来的话。那只能说明你自己蠢,才会被我耍得团团转,还因此被皇上抢走了自己的妻子,哈哈哈哈,这世上,怎会有你贺兰箬蠢得这样出奇的人,哈哈哈哈!”
痛快大笑的纪慕清继续被人推搡着不住往前,再也没有回头看上身后的贺兰箬一眼。
另一头,完全没心思理会疯疯癫癫的纪慕清,而是焦急地不住在街道两旁的行人里各种搜寻着的秦芊芊,面上惊惶越来越盛。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她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将军府里的人,她被彻底放弃了……
秦芊芊的眼睛迅速地红了,这么多天一来,抱有的将军府里的人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早晚会求着棠宁将她救下来的念头,也在这一刻彻底湮灭。
怨毒仇怨之色也在这时彻底占据了秦芊芊的心。
她真的从未想过,将她如珠如宝养大的将军府竟然会对她这般心狠,竟然真的对她如此凄惨的下场视若无睹。
她恨,她好恨。
她会报复的,有朝一日,若是她能再回京,她一定会叫这些狼心狗肺的人个个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在心里发下这样深刻誓言的秦芊芊还不知道,此次一去,她这一辈子都再也没能回过京城,甚至还在凄苦生活的风刀霜剑下,逐渐麻木不堪,再想起自己曾经在将军府里住过的那十几年,甚至都会觉得不真实,觉得那样神仙一样的日子,她真的过过吗?
待这帮流放的人离开之后,京城暂时清静了几日。
可惜就只有几日罢了。
三日之后,也不知道北边的匈奴人是如何得知大林的不太平,竟趁机作起乱来。
还好司徒鄞早知晓这些人的尿性,早就派人加强了北疆的防备,但北疆那一片接下来想必还是会混乱一段时间。
就在京城因为这则消息而微微躁动之时,长公主府里,青平长公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贺兰箬,明明心中各种担忧不舍,却还是努力按捺下自己的情绪,哑着声音开口问道,“阿箬,你确定了吗?”
听到青平长公主的询问,贺兰箬捏了捏拳头,用力点了下头,然后砰的一声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儿子不孝。”
“不孝?你想要上阵杀敌,怎么能算不孝呢?只是,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娘别的不求,只求你能在搏命之时,记着爹娘还在家中等着你归来,可好?”
一听到自己母亲,抖着声音,这样恳求,贺兰箬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好。”
他同样声音颤抖地回道。
一日后,在青平长公主的请求,在司徒鄞的默许下,棠宁见到了即将离京的贺兰箬。
她看着他坚毅的眼神,一时间,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贺兰箬主动开了口,询问了下司徒鄞的身体,毕竟青平长公主不是外人,很多事情她还是清楚的,连带着贺兰箬也知晓了司徒鄞现在的不对劲。
对此,棠宁只答了句还好。
“我今日下午就要去往北疆了,怕是来不及喝你与陛下的喜酒了,现在过来,也有提前……恭贺的意思……”
贺兰箬缓声说道。
闻言,棠宁讶异了下,随后笑了笑,回了句谢,算是收下了他的喜贺。
明明曾经那般亲密无间的两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竟到了如今这样一副相顾无言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