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想了想就明白了,仆固部是原属突厥的一支,要打入他们倒是容易许多。
突厥狡诈,曾在古叶城外时就特地以死传给伏廷假消息,也就难怪他会用这法子了,怕是抓住了突厥俘虏也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想到此处,她不禁奇怪:“那你是如何叫他们信任你的?”
仆固辛云从怀里摸出个圆珠坠子来:“这是罗将军当初从一个突厥女探子身上搜出来的,说是突厥右将军府上的凭证。”
栖迟看了看,认了出来,她也见过,是当初那个挟持她的突厥女身上的,的确是罗小义搜出来的,竟还有这个用途。
仆固辛云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他们离得最近,接到八方令和这特殊的任务,赶去也是最快的。
也是巧了,栖迟和曹玉林也正往仆固部而来,他们在路上就恰好遇到了追着她们的那十几个突厥人。部族中所带的女子大多太过年长,仆固京便让孙女拿着这东西去试一试,话也是老爷子教好的。
可惜一问到他们右将军打通了哪条道,突厥人便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当场动了手。
栖迟听完便有数了,他们这句话里,一定和突厥人忽然出现有关。
仆固辛云没再多说,此事已经报知大都护,他一定会处理。
她看着栖迟,说了句跑偏的话:“想必大都护现在很高兴,虽然有战事,但夫人已为他生下子嗣了。”
栖迟看她一眼,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仆固辛云也没说什么,默默退去了。
……
两个时辰后,仆固部派去城中的人回来了。
尽管城中仍混乱不堪,但突厥人都被剿灭了,去鱼形商号的医舍里请几位大夫来倒是没废多少波折。
一辆马车远远驶到草场中,车帘掀开,新露一下从车里跳下来,脸上还带着烟灰,转头就招呼车上的人:“快,快些。”
跟着下来的是背着药箱的大夫。
二人快步跟着赶车的仆固部人往前走,直至一间胡帐前,新露揭帘而入便唤:“家主。”
帐中用具俱全,只是有些陈旧。
栖迟睁了眼,看到她,眼神顿时松缓下来:“你没事就好。”
新露也想说这话来着,她回头又唤一声大夫,走过来在栖迟床前跪坐,后怕地捂着心口:“真是吓坏奴婢了,还好我趁乱跑回了医舍,否则他们来请大夫时便撞不上了。”
“可有遇险?”栖迟问。
新露看她脸白成这样,哪里还愿意说那些惊险的回忆来,直摇头:“没事,待回去了还能与秋霜吹嘘上一回呢。”
栖迟不禁笑了笑。
大夫过来请脉。
栖迟伸出手,给他按过之后,说的话大同小异:“夫人身体底子是好,但也经不住这样折腾,此番切记好生休养。”
“那是自然,”栖迟从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点头说:“用最好的药,只要好得快,好得彻底。”
因知这北地情形,大夫不免惊异于她的口气。
一旁的新露道:“你放心做就是了,没有我家家主用不起的药。”
大夫称是,刚要告退,栖迟留了他一下:“我还有些事要请教你。”
说这话时,她将新露也打发出去了。
……
曹玉林就在隔壁胡帐里坐着,歇了片刻后,刚准备去见探望一下栖迟,大夫进来拜见,说要给她把脉,是夫人的吩咐。
知道这是栖迟的好意,她便坐下让大夫把了脉,顺口问了几句栖迟的情形,大夫大致说了一些,她听了默不作声。
没什么事,大夫嘱咐她好生休息便告退了。
曹玉林坐了片刻,起身去隔壁帐中。
栖迟睁着眼,并未睡着。
“我记得嫂嫂并没有中刀伤。”曹玉林一进去就说。
栖迟看向她:“嗯。”
曹玉林心里明白得很,站在她床前说:“那些陈年旧伤,我不想嫂嫂为我破费。”
栖迟要特地去医舍里请医术好的大夫来,并不全是为了自己。方才已问过大夫,可有能祛除陈年旧疤的良药,大夫说有,只是年数多了,只怕效果未必理想。
这一问叫大夫还以为她是中了刀伤留了疤痕,曹玉林问起时,顺嘴说了一句没有外伤模样,不知为何要用祛疤的好药。
栖迟看了看曹玉林,她们俩年岁相当,但曹玉林一直都是个实诚人,实诚的叫人心疼。
“阿婵,”她轻声说:“我知道未必就能都祛掉,何况就算去掉了身上的,也还留在心里,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说什么你已不是个女人这种话。你做到了这天下女人都做不到的事,有不输于男人的气魄,是这北地的英雄,那些疤痕不是耻辱,是你的功勋,既然如此,我为一个女英雄治下伤又如何?”
曹玉林竟被她的话弄得垂了头:“我没嫂嫂说得那么好。”
“自然有,而且远远不止。”栖迟冲她笑笑,忽而问:“你觉得你比伏廷硬气如何?”
曹玉林被问得一愣:“自然比不上三哥。”
栖迟说:“那便是了,他再硬气,我也照样给他治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