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自营中而出,浩浩荡荡整肃地停在城外,伏廷需要出城门,与大军集结后方可出发。
诸位都督皆轻装简从而至,夫人们也随行骑马。
他们其实都已习惯伏廷作风,夫人们此行跟来是为了道贺大都护夫人有孕,顺带也装作探望,如此就好坐实了大都护夫人的确身体不好才招了那些大夫来,全然没有瘟疫什么事。
所以来了就走,也无人说什么,皆知大都护军令如山,归根结底都是为了防突厥做的对策。
皋兰都督是送战马来的,此行不在其列,与诸位道别后,又领着夫人刘氏拜辞了马上的大都护,便转头回皋兰州。
因他这一番耽搁,启程便被稍稍拖晚了一些。
天已经亮透了。
城门里有马车驶了出来。
大军集结处,是不该有车马随意出城来占道的。
伏廷坐在马上,朝那里望了一眼,看到马车时,手中缰绳已经扯动。
马车停下。
栖迟揭开窗格帘布朝外看了一眼,只看见赫赫整肃的大军游龙一般。
队伍太长,以至于她一眼竟没有找到伏廷所在。
捏着帘布扫过去,见到远处各位都督和都督夫人都已瞧见了她,正遥遥向她见礼。
她只能点头回应,将帘布放下了。
下一刻,帘布却又被人掀起。
她抬头,看到了被束带紧紧绑着袖口的一只手,往上看到伏廷的半张脸。
“还以为你已走了。”她低低说。
伏廷坐在马上,贴车近,难以看清她脸全部,只能看到她点了胭脂的唇轻动,说了这么句话。
没料到她会来送他,他竟有些意外了,甚至还能说欣喜。
他朝两边看了一眼,察觉许多人在看着,干脆下了马,衣摆一提,抬腿登车。
栖迟只觉车身晃了一下,门帘掀开,他已低头进来。
也不能待太久,毕竟三军在侧,总不能在夫人马车里耗着。伏廷没坐下,进来后一手搭在她身侧,长话短说:“时候不早了,你来晚点我已走了。”
她挑眉:“那我是来巧了。”
他颔首,低声说:“待在瀚海府稳妥些,你好生安养。”
栖迟想起曾经被突厥女掳走不就在瀚海府,哪里稳妥了,好笑地轻语:“我倒觉着跟着你才稳妥些。”
伏廷已动了一下,是准备出去的架势了,闻言又顿住,看着她。
她抬眼看过去,一只手已按到她颈后,她往前一倾,被他堵住了唇。
他在她唇上重重碾了一遍,松开她,眼在她脸上沉沉一扫,揭帘出去了。
栖迟看着他离去,直至门帘落下,抬手抚了一下唇。
想着他方才的眼神,不禁笑了一下。
这种眼神让她觉得,他眼里就只剩下她这一个人似的。
大概在他守着她度过瘟疫那个日夜里就有了,又或者,在他去古叶城救她时就有了。
她不禁又笑了一下,才又揭开帘布看出去。
伏廷回到马上,去了尽头处遥遥领着。
队伍这才动了。
第六十八章
曹玉林再来都护府时, 已是伏廷走后两个多月的事了。
都护府园中的凉亭八角飞檐, 风过无声。
栖迟这会儿就在亭中坐着,手里拿着份官署的文书在看。
忽而听见新露报了一声, 她抬头,就见曹玉林冷不丁地出现了。
她将文书放下,笑着说:“你是故意的?小义随军去边境了, 你才来。”
曹玉林今日倒是没着平常的黑衣,着了身青布衣裳, 只有那张脸一如平常的严肃,走入亭中,站到她跟前来, 一板一眼道:“我是奉了三哥的命令来的,三哥叫我在他走后多守在嫂嫂跟前。”
栖迟眼光轻动,没想到伏廷安排得如此细致, 他走时却是半个字也没说, 不禁又笑道:“那你还到现在才来?”
曹玉林黝黑的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嫂嫂莫要逗我了,我这么久没来只是去四处打探了。”
栖迟便依言不逗她了, 逗了她也没有表情。
正要说别的,李砚走了过来。
“姑姑, 都已备好了, 可以出发了。”
她应了一声, 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