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扬先进去通报,陆一伟则站在门口整理着装。不知为什么,以前见张志远他并不紧张,而这次显得有些紧张,是自己的身份变了,还是与张志远的距离疏远了?不得而知。
不一会儿,肖扬示意他进去。陆一伟深呼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张志远依然像以前一样伏案忙碌,陆一伟进去后,他头也不抬,指着沙发道:“你先坐下,我把这几份文件批了。”
领导们往往如此,一天到晚忙不完的事,见不完的人。人是一波一波涌来,那个人都要汇报工作,你不得不见,所以张志远的时间特别宝贵,在见下一个人的间隙,抓紧时间批文件。
陆一伟坐在沙发上,看着张志远蹙眉凝神翻文件。不太重要的文件往往是看一下标题,里面的内容扫一眼,把重点内容圈住,然后批给分管领导落实。要是重要的文件,他会放到一边,等静下心来细细阅读。
“在石湾乡干得还顺利吗?”张志远盯着文件突然问道。
尽管张志远没抬头,陆一伟还是端正坐姿,冲着点头道:“感谢张书记关心,比较顺利。”
“你什么时候变得和我这么客气了?”张志远停下笔,猛然抬头道。
陆一伟本来就紧张,被一反问更紧张了,慌张道:“张书记,我……”
“好了!”张志远合上文件,把笔丢到桌子上,拿起烟丢给陆一伟,自顾点上,靠着椅子道:“你都知道了?”
“什……什么?”陆一伟其实知道张志远说什么事,故意装作不知道。
张志远不理会陆一伟,道:“我知道你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但市领导做了临时调整,这也没办法,我们遵照上面执行就行了。你也别闹情绪,要服从大局,坚决执行,明白吗?”
“嗯。”陆一伟虽心里不痛快,表面装得若无其事。
“这个事情呢,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好事。”张志远道:“如果没有这件事,你能不能入常还另一说呢。”
确实如此,张志远正是利用这一空挡把陆一伟推了出去。要是放在平时,运作一下估计得一年半载,还不见得轮得上他。整件事情上,陆一伟首先要感谢苏启明,如果不是他把自己推出来,张志远也不会顺势推到常委位置上。有些时候,一些事看似是机缘巧合,还要具备天时地利人和。
张志远又道:“这件事呢,我从一开始并不支持。你想啊,移民工程建到山区,还建到工矿企业旁边,这种设计简直是逆行之道,完全违背城镇化发展理念。如果说把该工程移到县城,我完全赞同,可苏市长急于要把自己的烂尾处理掉,我也没有办法。到了后来,又提出个不切实际的千人移民工程,将几十户的移民项目一下子扩容到上千人,都涌到石湾乡,群众吃啥喝啥,煤矿需要这么多劳动力吗?”
话到此,陆一伟才明白张志远为什么对该工程漠不关心的原因。对于他来说,确有太多无奈。上级领导敲定了的事,你要是公然违抗,显得不识时务。所以,哪怕是错的,也只能咬着牙落实,他能做到的,就是拖延时间。
苏启明果然是个悲剧人物,一辈子活在老丈人阴影下,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好不容易熬到老爷子退休,准备大干一番,却接连遭受打击。头脑一发热,引进个空壳公司建水泥厂,要不是发现得早,估计损失几千万甚至上亿,到那时候真正成了南阳历史的罪人。不过对于他来说,政绩与仕途并不挂钩,这件事后没有受到处罚,反而荣升为常务副市长,而上台后主导的第一项工程依然是跌倒的地方,头脑更加狂热,举动更加疯狂,但他的能力决定了他的思路,再一次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事实证明,苏启明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官。
好人和好官,尽一字之差,却谬之千里。苏启明为官带有浓重的个人感情色彩,却不结合实际,这与他的工作经历有一定关系。万幸的是,这个项目胎死腹中,万一真要建成了,轰轰烈烈一阵,将来暴露出来的问题必将影响到社会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