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韩澄死去,姜锦年和王懿之都是一默,他们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自负认为这天下的女人都不如他们三人的时候了。
他们曾经以为自己很优秀,但入了朝堂那一刻就改变了,这里每三年都多的是雄心勃勃的天下英才,抱着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想法投身朝堂。
谁都缺人才,就君王不会。
君王富有四海,四海之物,四海的人才,土地。
姜锦年和王懿之不过其中一叶罢了,却也要挣扎着脱颖而出,容漱没有故意折辱他们,却也没有厚待,一视同仁。
七年已过,姜锦年任从三品,王懿之从四品,且都担任要职。
他们已经胜过了很多人,也得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权力,为什么却感觉不到多高兴。
因为付出的太多。
姜丞相在姜锦年入朝为官一年后辞去相位,归乡养老,而姜锦年在朝中的两个姐妹,非但没有成为他的助力,反倒专注于打压他。
王懿之成功地被容漱利用,分化世家,他也已与世家分裂。这个结果是他从未想到的,他出身世家,所想所为的都是世家,当初和容漱交往,也只是为了王家能够更上一层。
当几年下来,终究是离心了。
王家无法对他交托信任,他也不能相信,王家是否会在必要时候舍弃牺牲他。
为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昔日的贵公子,也要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应对尔虞我诈,朝堂的派系争斗。
哪怕知道世家已有不少儿郎崇拜他今日地位,王懿之也忍不住生出了厌倦之心、
一日午后的品茗下棋,王懿之淡淡道,“我想辞官了。”
姜锦年握着一枚白子的指尖微微一顿。
这些年来,连亲人家族都无法相信依靠,反倒因为两人的处境同病相怜而成为至交好友。
“为何?”姜锦年抿紧了唇,目光紧紧盯着王懿之,仿佛他背弃了他们的共同理想一样。
王懿之惨然一笑,“你知道,我太累了。”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令他筋疲力尽,“我们所面对的,不仅是陛下,还是这个世道。”
“我以为我可以改变,成为第一个人。”
“但现在我知道,做第一个人太辛苦了。”
纵是他如今年华老去,但谁也不会忘记他曾经的惊艳,这些年来,他有猜测过容漱用他们的目的,也许是刀,也许是个挡箭牌,但无论是什么,他已经无力走下去,众叛亲离,被所有人视为异端不是什么好滋味。
姜锦年没有说话,却拉起了他宽大的左臂衣袖,如玉般洁白的手臂上既然有数十道刀痕。
他平静道,“我每想起一次容漱,我就会忍不住割下一刀。”
王懿之不可置信道,“你还恨她?”
这并不代表王懿之忘记了容漱曾经对他的愚弄欺骗,只是他惊讶于姜锦年还有这样的勇气,他只知道,一开始他是极度怨恨的,但渐渐的就不敢恨,不能恨了。
成王败寇,说的没错。
姜锦年摇了摇头,“不,我只是……”他自嘲一笑,“如果不恨她,如果没有这样的恨意,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朝堂的争斗,从未停止过的攻讦,家族的背弃,还有未来的独行。
也许只有对女帝容漱的恨意才能支撑他走下去。
王懿之默然。
***
容漱看到了王懿之上呈的辞表,虽然已经淡忘了王懿之的样子,但她还是叹了口气,原以为会是武则天式的人物。对于这位曾经在某个世界历史书上看到的唯一一位以女子之身在男尊女卑的古代为帝的人物,容漱还是挺好奇的,甚至忍不住在这个世界试验了一下。
以容漱的存在,注定不可能让他们从后宫起家,但她至少也给了他们一个朝堂的平台。
可惜了
,时间证明,空有野心,却没有忍辱负重能屈能伸的心性。
她终于得到了她的猜想。
王懿之辞官归家,这个家早已不是雍陵王家,而是他为官后买下的府邸,之后他就很少再过问世事,只是单纯的著书立说。
姜锦年依旧在朝堂中沉浮,在一次狠下决心后,令两位姐妹丢官去职,减少了他的阻碍。
有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在追求什么,是有朝一日权倾朝野报复女帝,还是为天下男子争取同等的权利。
他只知道,这条路他只能走下去,他输不起,除非死,否则他绝不会退。
清启十五年,史官书笔,除了清启帝容漱的功绩,还有她为皇女时的过往,与姜锦年等人的纠葛,一生功过,起居平行。
容漱表示无所谓,有句话叫做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容漱虽然不怎么认同,但也不在乎身后名这种东西。
想要做什么事,凭心而为就好,何必在意死后留下的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后世之人怎么评价。
何况对她而言,从没有真正的死亡。
第94章 女皇的后宫
林宽是一所知名大学历史系的学生,最近正好教授讲到清启帝这段历史, 在食堂用饭时, 不由得对好友沈霖, 江岸感叹, “这么跌宕起伏的故事,史官居然没有用半点春秋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