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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天光逐渐黯淡下来,沈菱月的心里愈发地感到不安,盼着秋云回来,更怕秋云回来,若是带回来不好的消息,自己最后的一线希望都没了。

夜间时分,沈菱月在房间里不断地走来走去,心神始终不宁。秋云一去无踪影,眼下这么晚了,恐怕在宫里走动也是极为不妥的。

正当沈菱月百般苦等之际,终于响起了推门声。随后,冻得瑟瑟发抖的秋云走了进来。

沈菱月一时间顾不得主仆尊卑之分,连忙将一碗热茶递到脸色冻得通红的秋云面前。

秋云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热茶之后,说道:“小姐,我在那景澜院外面等了许久,那张珩夜里才回来。待我上前说明来意之后,他说……”

“他说什么?”沈菱月紧张得心跳加剧。

“他冷笑着说,小姐真是无知无畏,唐突至极……”秋云打小跟在沈菱月身边,素来感情深厚,便没有藏着掖着,而是一五一十地将张珩的原话复述给小姐听。

沈菱月的心顿时沉入谷底,这件事有多唐突和不妥,自己心里再是清楚不过,可现如今听到这明确的回复,还是倍感失落和无奈。弟弟从小锦衣玉食地养在清西王府,不曾吃过半点苦头,眼下且不说面临着生死过患,恐怕就连北部恶劣的极寒条件都熬不过去。王权贵胄,旦夕祸福,眼下又是这种结果,沈菱月不免伤感至极。

秋云暖和了一阵之后,开始感叹道:“真是世道易变,小姐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如今竟轮到他给咱们摆脸色了。”

沈菱月心里清楚,那张珩何止可以摆脸色,哪怕他动动手指头,恐怕就有无数的权臣和王子王孙人头落地。比起那些心藏不轨的大臣和藩王,皇上显然更信任和倚重他。

正当沈菱月愁苦之际,秋云继续说道:“他说了,明日酉时三刻,让小姐亲自去找他。”

“你说什么?他答应见我了?”沈菱月讶异无比。

秋云点点头:“他最后才松口,之前还不忘各种嘲讽和挖苦,这个人简直是刻薄至极。”

第2章 提条件

翌日,日已西沉,天色渐晚,沈菱月惴惴不安地等候在景澜院的偏厅里。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比原定的时辰迟了许久之后,才有人进来通报,让沈菱月前去正厅,张珩张大人回来了。

沈菱月移步正厅之后,手心里直冒冷汗,倒不是害怕这个传说中的天煞孤星,而是弟弟的生死安危此刻正捏在别人手上,自己赌不起更输不起。

此时的张珩已褪下蟒纹官服,换上了白色常服,慵懒地坐在书案前,长发束之脑后,怡然自得地品茶阅书。乍一看过去不像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提督大人,反倒似个清俊的书生模样。

还未等对面的沈菱月开口,张珩便一边看书一边头都未抬地说道:“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帮你?”没有丝毫的废话和寒暄,张珩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这个问题,沈菱月也想过无数遍,他与沈家非亲非故,而且沈家如今是烫手的山芋,他凭什么出手帮忙?更何况,平定藩王之乱时,他麾下的禁卫司搜罗各地情报,为平乱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沈家是个什么处境,他再清楚不过。

沈菱月并未应答,而是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之后里面是并列的稀世红珠,足足有二十颗。这是清西王沈家驻地的稀有特产,开采和打磨都极为不易,世间罕有,恐怕就连皇上也未必能凑齐二十颗。这是沈家倾其所有才拿得出的,价值连城。

张珩此时才将目光从书本转移到锦盒上,随手拿起一颗红珠反复看着。

沈菱月知道,张珩久居宫中,见多识广,定能看得出这红珠的价值。

正当沈菱月心怀希望之时,张珩嘴角上扬,冷冷地笑了笑,随即将手中的红珠放了回去。

“你以为我会被这些东西所打动?”张珩冷眼睨视着沈菱月,随后将锦盒从书案上推落下去,顿时红珠洒落了一地。

沈菱月双手颤抖,面如死灰地说道:“我并非有意看低张大人,只是沈家再无其他能拿得出的了。”论钱财,他不缺;论势力,他如日中天。若不是被逼无奈,从小娇生惯养在王府中的沈菱月何曾想要受这份冷遇?

“沈家……”张珩一边轻叩着书案,一边面露不屑,“沈家算什么东西?”

深夜,脸色惨白的沈菱月回到住处之后,便开始蒙头痛哭。

秋云在一旁手足无措,连忙劝慰道:“小姐,生死皆由命,你已经尽了力了。沈家的兴衰存亡,岂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把握的?且莫哭坏了身子,眼下的日子该过还得过啊。”

沈菱月越哭越难过,哭了许久后才啜泣着说道:“他答应帮忙了。”

“什么?”秋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万万没想到那位阎罗爷肯答应帮忙,更想不通既然他已经答应了,小姐为何还要哭成这个样子?

沈菱月带着泪痕说道:“他答应将靖儿调到距离京城不远的南部去,那里环境宽松许多,但条件是……”

“他收下咱们的珠子了?”秋云连忙问道。

沈菱月摇摇头:“他根本看不上咱们送的东西,他的条件是我……”

“他要你做什么?”秋云大惑不解。

沈菱月紧咬嘴唇,最后眉头紧蹙、神情痛苦地说道:“他要我去景澜院服侍他,当他的对食。”

秋云大惊失色,手中的瓷碗当即摔到地上,落了个粉碎:“呸!他算个什么东西?几时轮到小姐去服侍他?再说,他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他现在势力极大,在宫内外能一手遮天,我不过是留在宫中生死未卜的人质罢了。”沈菱月心里清楚如今的形势。

“小姐,你可千万别答应。你是王府里的金枝玉叶,岂能受这份辱?”秋云也跟着哭了起来,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沈家竟落到这步田地。

“士可杀不可辱,这道理我懂。如今若只是我独自一人,我必不会贪生怕死。可如今,靖儿,甚至整个沈家都危在旦夕……”沈菱月脸色惨白,面容憔悴,“那些沦为奴婢的藩王之女,那些天牢里的宗亲眷属,谁的处境会好过呢?”

秋云心有不甘地哭诉着:“小姐,他这不仅是辱没你,他这是在辱没整个清西王府啊。钱财权势,已经满足不了他那颗日渐膨胀的黑心了,如今竟妄图霸占王府之女……”

沈菱月也是神色凄然,当初离家之时,母亲就曾说过,此次前去京城,恐怕凶多吉少。一路忐忑,一路心慌,但是生是死,最后总会有个定论,可万万没想到结果竟然是生不如死。

数日后,靖儿前来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