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拿着手机朝门外走去,脸色冷的吓人,与他坐一桌的人都觉得异常,纷纷交头接耳询问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走到门外,沉声问道:“倪俊才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死了。”谭明辉道。
倪俊才的车被大货车撞倒,翻出去十几米远,人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断气了。谭明辉将现场的惨况描述了一遍,林东觉得全身发冷,心中不可抑制的涌起一阵阵的负罪感,心想若不是他告诉刘三倪俊才的财务状况,刘三就不会去讨债,也就没有今天倪俊才被人追截,也就不会有车毁人亡的惨剧发生。
“唉,惨啊,出事的时候,他的老婆孩子正在公园门口等他,亲眼看着目睹了惨剧的发生。”谭明辉声音沉重的说道。
林东挂了电话,看着酒店门口挂着的大红色的喜庆的灯笼,开席了,酒店外面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竹声。他疲惫的身躯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到楼上的宴会厅,端着酒杯去敬了刘大头和杨敏一杯酒,一口菜都没吃,放下酒杯就走了。
高倩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马追了出来,到了门口,发现林东已经开着车走了。她很为林东的情况担心,也来不及和刘大头夫妇说声道别的话,取了车追了出去。
林东前脚刚到家里,高倩也就到了。他没上楼,站在楼下,早上还是细细碎碎的小雪花,此刻已经变成了漫天飘扬的鹅毛大雪,湿冷的北风裹挟着大雪,打在他的脸上。
高倩跑到他的身边,拿出纸巾擦掉他脸上的积雪,焦急的问道:“林东,你这是怎么了?”
林东不作答,淡淡的说道:“倩,你进屋去吧,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
“天那么冷,还下着大雪,你穿的那么少,会冻死人的!”高倩用力想把他拉进电梯,林东却像是立地生根似的,怎么拉都不动。
高倩犯起了倔劲,“好!你喜欢自残是吧,我就陪你一起。”她索姓不劝他了,站在林东旁边,陪他吹风喝雪。
不到五分钟,林东发现高倩是来真的了,一摸高倩的手,冻的冰冷。他清楚高倩倔强的姓子,知道他在外面站一分钟,她就会陪着他站一分钟,叹了口气,一转身将高倩拥在怀里。
“我们回家吧。”
到了屋里,林东给高倩倒了杯热水,又赶紧去熬了姜茶,他的身体好得很,他怕高倩受凉感冒。
“东,在我心里,早已将你视作丈夫,什么事情都不会瞒你,相反,你心里有事,却总部对我说。你说,你这是不是不够爱我?”高倩撅起嘴巴问道。
林东看到她冻的发紫的脸,心中满是愧疚,说道:“倩,我不跟你说,那是因为那都是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一个人承担就足够了,不想你也跟着难受。”
“今天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从来没有那么失态过。”高倩追问道。
林东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倩,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本以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两年,已经没有什么是承受不了的,但是今天才发现,我的心要比自己认为的柔软的多。”
“那是因为你是一个好人!只有好人才会心软!”高倩说道。
林东摇摇头,他怎么会是个好人,好人怎么会害死别人。倪俊才的死他难辞其咎,仔细想想,倪俊才与他并无深仇大恨,他却间接的害死了他。他的心里一时承受不了,急需一个倾诉的对象,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与了高倩听了。
“……我玩的是资本,我不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匪徒啊!”林东内心充满了自责。
高倩宽慰他道:“不记得是哪位名人说过,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有时候,你做的事情,根本想不到会导致什么结果。林东,你的出发点并不是要杀人,他的死,那是意外,你根本无须自责。”
高倩因为出生于那样的家庭,所以心肠要比一般人硬很多。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出发,剖析事件,看的要比林东这个当局者更加准确清楚。
“无论我找何种借口开拓,但他的死,毕竟是我间接造成的,我虽不用承担法律上的责任,但我的良心却过不去。”林东起身去将煮好的姜茶倒来,“倩,赶紧喝了,别感冒了。”
高倩喝了一半,留了一半给他,“这玩意太难喝了,我不喝了,你把剩下的喝了。”
林东知道这是高倩对他的关爱,把杯子推到她面前,“我抵抗力很强,不会干嘛的,还是你喝吧。”
“这是命令!”高倩绷紧脸,一副你不喝就跟你没完的样子,林东只好将剩下的姜茶喝了。
“你今天真不该就那么从大头和杨敏的婚礼上跑了,他两口子心里会怎么想啊。”高倩说道。
林东也觉得这事他做的有欠考虑,可当时的心情根本无法呆在那么一个喜庆的环境里,“我会跟大头道歉的,我想他不会怪我的。”
“肚子饿了吧,咱弄点东西吃吃吧。放着好好的酒席不吃,真是作孽啊。”高倩说道。
林东家里没什么食材,高倩动手煮了些面条,二人将就的吃了。下午三四点钟,高倩才离开林东家里,过了一会儿,林东也离开了家,驱车往溪州市去了。
大雪仍是纷纷扬扬的从天空中飘落,高速上没什么车,但是因为路面较滑,他也不敢开的快。到了溪州市,已是晚上六点多了。他驱车去了倪俊才出事的地点,现场已经被打扫过了,看不出一丝发生过车祸的痕迹。
他将车停在公园门口,出神的看了一会儿前面不远的三岔路口。今天,世界上多了一个不幸的家庭,一个女人失去了丈夫,一个孩子失去了父亲。他与此脱不了关系,人不能死而复生,但是他必须为此做点什么。
林东上了车,缓慢的往下榻的酒店开去。
次曰清早,林东起了个早,打电话向谭明辉问清楚了倪俊才家所住的地方。当他赶到滨江花园,来到倪俊才家的门前,却看到一群搬运工人正在忙进忙出。
“请问这是倪俊才的家吗?”他拦住一个搬运工,问道。
那人答道:“我不知道,你去问主家吧。”
林东看到一个正在指挥搬运工摆放家具位置的中年妇女,上前问道:“你好,请问一下,这儿是不是倪俊才的家?”
那中年妇女看了他一眼,说道:“以前是,但现在这房子归我了。他已经卖给我了。”
林东想了想,就明白倪俊才为什么把房子卖了。他要跑路,肯定需要钱。无奈之下,他只好开车去找到谭明辉,请求他帮忙找找倪俊才的老婆孩子去哪儿了。
谭明辉在溪州市的地界上人脉极广,几个电话就问道了倪俊才老家的地址。
“兄弟,倪俊才的老家在溪州市东面的平山镇倪家村,离市区大概七八十里路。”谭明辉道。
林东道:“谭二哥,多谢你了,我现在就动身去平山镇。”
谭明辉拉住了他,不解的问道:“老弟,倪俊才已经死了,你难道连他妻儿也不打算放过?”
林东一怔,反问道:“谭二哥,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吗?”
谭明辉摇摇头,问道:“那你找他妻儿干嘛?”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谭二哥,倪俊才死了,我内疚不安,想为他的妻儿做点事情。”
谭明辉郑重的点点头,“溪州市的路你不熟,我带你去。”
二人共乘一辆车,由谭明辉开着车去了乡下。到了平山镇,谭明辉下车找了个人问了问倪家村怎么走,那人告诉他沿着向西的那条路往前开,看到一条河,河岸上的村子就是倪家村了。
倪家村离平山镇并不远,他们往前开了十来里,就看到了一条河,河的对岸果然有一条河面宽阔的大河。谭明辉将车开进了村子里,在村口遇到了一个老农,问道:“老师傅,倪俊才家怎么走?”
老农正在门外扫雪,抬起头看了看他俩,见不像是坏人,才说道:“就在前面,全村最破的一间房子就是他们家了。唉,家门不幸啊……”
前面路窄,林东就和谭明辉下车步行,往前走了大概两百米,就看到一间破旧的瓦房,看样子像是很久都没人住了,那大铁门已经是锈迹斑斑,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
“周围都是楼房,只有这一间瓦房,应该就是这儿了。”谭明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