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黄姨娘总算反应过来,神色骤变,抓着她的胳膊,凄厉道:“姑娘为何不说话?”从她进来至今,姑娘一字未说,只是不住的在她手心写字。
刘湘婉指了指嗓子,随后在她手心处写下几个字,怎奈黄姨娘心神不宁,并未注意到,只见其脸色越发惨白,身子不住哆嗦,见此,刘湘婉顾不得闺阁教养,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脚跑出去,直将黄姨娘看的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
不一会儿,就见她拉着赵妈妈进来,赵妈妈嘟囔着:“哎呦,我的姑娘,您身子尚且虚弱,怎能光脚下地?”
刘湘婉扯着她进屋,指着自己的嗓子又指着姨娘,神色焦急的跺着脚。
此时此景,赵妈妈焉能不明白,安抚道:“姑娘放心,老奴明白。”
在姑娘生拉硬扯下,赵妈妈缓缓走至黄姨娘身边,轻声道:“姨娘,都是老奴的不是,适才未来得及告知您,姑娘因脖颈处的勒痕,导致喉咙发肿,这几日许是说不出话,”见黄姨娘嘴唇发抖,忙道:“老太爷请大夫过府探望过,四五日后姑娘便可说话,姑娘且放心!”
闻言,黄姨娘脸色稍缓,目光看向光着脚的姑娘,赵妈妈扶着姑娘的胳膊,忙道:“哎呦,我的姑娘呦,您赶快上床躺着吧!”
黄姨娘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都是姨娘不好,有些大惊小怪!”
刘湘婉心下一舒,低叹:就这一个女人足以让她忙的脚打后脑勺,也不知她爹怎如此贪恋美色,纳了这么多妾室,真是……此时的她却不知,在李姨娘投井身亡后,刘仲修有那么一瞬间感慨过,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贪花恋酒!
黄姨娘坐在床边守着姑娘,低声道:“听说李姨娘是投进而亡?”
赵妈妈点头,轻声道:“死了也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谋害主子,这等蛇蝎心肠,便是不死也得被老爷发配至家庙,孤老一生。”
黄姨娘摸着姑娘的手,轻声道:“如今她也是求仁得仁,下到黄泉也能陪伴在四姑娘左右。”若问她恨不恨李姨娘,定是恨的咬牙切齿,就凭她对姑娘下毒手,便恨不得她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可如今人已殁,死的还那般凄惨,再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只盼姑娘日后行事再不要那般恣意妄为,否则不是被她突如其来之举吓死,就是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忧而死!
可惜了!
四姐尚且活着!
李姨娘注定含恨而亡!
赵妈妈低声道:“李姨娘死了,咱们便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心她来害您与小主子们。”
“姑娘,经此事你也该吸取教训,并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所料,”黄姨娘低声道:“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便是你算无遗漏,还要问老天爷是否如你所愿,遂日后再不要这般以身犯险,万一你真有个不测,你让姨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上。”
刘湘婉点了点头,赵妈妈趁机道:“姨娘,经此事姑娘再不会随意去池塘边,您就放心吧!”神色不自然的咳了咳,小声道:“便是她想去,老奴也不会许。”
黄姨娘哑然,低笑道:“赵妈妈定要帮我看牢她!”
“姨娘放心!”
此时,刘湘婉看向赵妈妈,赵妈妈会意道:“姨娘,您来此,两位少爷由谁照顾?”
黄姨娘脸色一僵,轻叹:“绿衣在院中照顾他们……”临来之时,凭借心口提着的一口气,可谓是不管不顾,焉能顾虑这么多。
刘湘婉嘴唇微动,见此,赵妈妈点了点头,忙道:“姨娘,姑娘无甚大碍,要不您还是先回去,毕竟两位少爷身边少不得您。”
“不急!我还想在多陪姑娘一会儿!”
无奈之下,刘湘婉对赵妈妈使了个眼神,赵妈妈颔首,轻声道:“不若您在此陪着姑娘,老奴去您的院子照看两位少爷。”
黄姨娘嘴角含笑:“如此甚好!”
未料一刻钟后,赵妈妈竟牵着宴哥进来,身后还跟着奶娘,奶娘怀中抱着祉哥,赵妈妈苦笑道:“老奴过去时,五少爷哭闹不止,他一哭六少爷也跟着哭,无论绿衣还是奶娘皆哄不好他们,无奈之下,老奴只能带他们过来。”
宴哥脸上的泪水早已不见,脚步蹬蹬的跑到姨娘身边,搂着她的腰,脆声道:“姨娘,您来找姐姐,怎不带上我?”
黄姨娘点了点他的鼻子,嗔怒道:“姐姐病了,还不是怕你吵到她。”
闻言,宴哥看向刘湘婉:“姐姐,生病可是要喝药,药……苦……”说着小脸立时皱巴巴,可见他也尝过喝药的痛苦。
黄姨娘见奶娘怀里不住挣脱的祉哥,轻声道:“我来抱他吧!”
就这样,正厅中刘家众人话家常,内宅中刘湘婉陪着弟弟们玩耍,好不快哉!黄姨娘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她的三个儿女嬉笑打闹,只愿余生皆是如此!
祭拜祖先后,翊哥看向三妹,淡淡道:“且陪你嫂子说说话。”随后走向垂头不语的仁哥,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跟为兄过来。”
仁哥垂着头,默默跟在其身后。
三姐脸色僵硬,讪讪道:“大嫂,不如我们姐妹陪你逛逛园子。”
徐若茹含笑道:“如此就麻烦几位妹妹。”
五姐与七姐对视一眼,五姐轻笑道:“趁此机会,我们可要跟大嫂好好亲近亲近,”神色一顿,嘟囔道:“大哥太过少年老成,妹妹们便是想跟他撒娇,怕也得先被训斥一顿再说。”
闻言,众人拿起丝帕纷纷捂嘴偷笑。
兄弟二人来到翊哥的书房,翊哥轻声道:“二弟很是伤心吧?”
仁哥身子一哆嗦,膝盖一软坐在地上,大哭道:“大哥,弟弟没有娘了?”
翊哥上前一步,摸着他的头,轻声道:“此事与你也是教训,人不能走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倘若你做错事,要杀要打为你是问,你且能承受,可若连累身边至亲之人,又该如何是好?”
仁哥抱着大哥的腿,低泣道:“我姨娘的命怎这么苦?”
“若怨就怨四妹吧!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心比天高,焉能惹出此等祸事。”
仁哥抬起猩红的眼,冰冷道:“从姨娘身死的那一刻,我与她便再不是兄妹!此生我绝不认她!”
“二弟,李姨娘已逝,若你一直沉湎于往事,只能固步自封,”翊哥弯腰慢慢扶他起来,轻声道:“这世上,你除了李姨娘还有爹爹,还有我,大哥会一直护着你。”
只见仁哥神色悲戚,扯着他的衣袖,喃喃道:“大哥,弟弟唯有你一个亲人了。”爹爹的薄情寡性,昨儿他已亲眼目睹,姨娘身死后,爹爹神色冰冷,无动于衷。
“我们是亲兄弟,大哥焉能不管你,但你要明是非,辨真理,不能因眼前之事而蒙蔽你的双眼,人这一辈子很长,你的一辈子更长,只要你熬过此关,日后考得功名,娶得娇妻,生育儿女,那才是你的一辈子,知道吗?”
仁哥眼眶含泪的点头。
翊哥扶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为他倒了一杯温茶,低声道:“仁哥,李姨娘身死后,不光你心中恨极了四妹,便是我与爹爹及知晓内幕的刘家众人都恨极了她,可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她,毁了一大家子,孰轻孰重,你可懂?”
仁哥端着茶杯,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