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臣妾绝对没有与常公公勾结。”高凝珍急忙辩解,哪怕此时脸上火辣辣,她也不能被皇后扣上这顶帽子,“臣妾过来才知道常公公在此,这只是巧合……”
“哦,巧合?”苏梓瑜嘲讽地道,“皇上,臣妾听闻您出宫接我回来那次,常公公同样在您书房那儿受审,而高凝珍当时也有出现……”
话同样一点而止。
朱翊的脸似蒙上一层寒冰,不用苏梓瑜刻意地提醒,他也留意到这一点,这么一联想,只怕高凝珍勾结常喜不是一日两日,后宫争宠,他一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么些年,他也纵容高凝珍坐大,可是大到敢把手伸进他的寝宫,那就另当别论了。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臣妾可以当天发誓……”高凝珍一看形势不对头,这时候哪还顾得上那个常喜?细思她好像也没有把柄抓在他的手中,到时候全推脱了事。
“发誓?”苏梓瑜哈哈大笑出声,这笑声听在别人的耳里凭添几许感慨,“你高凝珍发的誓能让人信服吗?别天真了,高凝珍,你的誓言一文不值。”
“娘娘,臣妾知道您对臣妾成见很深,但臣妾抚育了众多皇嗣这是不争的事实,娘娘,您不能这样对臣妾?”高凝珍再一次提及自己的功劳。
“这么说,你抚育皇嗣也是有目的的喽?呃,就为了有一天东窗事发后,能以此邀功,给自己争取脱罪的借口?是也不是?”苏梓瑜顿时提高声音。
高凝珍瞳孔大张,喘着粗气看着一语揭穿她心思的苏梓瑜。
朱翊心目中的高凝珍其实是慈母形象,在其他的方面他怀疑却能不动声色,但在抚育皇嗣这一点上,他一直是肯定高凝珍的付出,毕竟把孩子们教好,高凝珍功不可没。
可如今被苏梓瑜这么一说,他开始连这一点也产生了怀疑,弯腰两指掐住高凝珍的下颌,厉声问道:“皇后说的是不是真的?”
“臣妾……没有……”
高凝珍被朱翊这一个表情看得心惊肉跳,她毫不怀疑此时的朱翊有处死她的想法,这个男人重视子嗣多过她,在他的心目中,她连他儿女的一个手指头也比不上。
其实高凝珍是恨朱翊这一点的,没有一个女人甘愿当一个下崽的母猪,她也渴望他的真情真爱,只是得不到退而求其次罢了。她有什么错?但这番话她不敢说,她还有父兄,还有志弟至今生死不明,就更不敢触怒皇帝。
不过很显然朱翊此时不再相信她的说辞,当众举起手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你虚假得令朕恶心。”
“皇上……”高凝珍受了这一巴掌,脸肿得更是难看。
“你给朕闭嘴,现在看到你,只会令朕感到恶心而已。”朱翊完全不给高凝珍辩驳的机会。
林珑看到这里不禁有几分唏嘘,在几个月之前她第一次进宫,那时候的高贵妃意气风发,很明显皇帝很宠爱她,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只怕高贵妃一生就只能止步于此,或者会更惨。
只不过她同情不来,做了孽,总要还的。
正在这时候,殿外传来了骚动声,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进来,接着是宫娥的声音,“淑妃娘娘,您不能乱闯进去,等奴婢进去禀报……”
“皇后娘娘,请您为臣妾做主——”淑妃披头散发地闯进来,哪里还有一宫主妃的风范。
林珑好奇地看向这四妃之一的淑妃,这年纪看来也是伴了皇帝有十多年的老人了,不似德妃是新起之秀,这淑妃一向不太显眼,只因生了皇八子有功,这才被封为一宫主妃。
“你有何事?”苏梓瑜端着架子问。
淑妃喘着粗气,似乎方才留意到皇帝也在,明显怔愣了一下,在苏梓瑜出声问她之际,她这才回过神来,眼角瞄到高贵妃,表情狞狰起来。
她伸手指着高贵妃,“皇后娘娘,高贵妃是八皇子落入冰水的主谋,她这是为了给常喜制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她其心可诛,其行可泯,实为后宫之污……”
屋漏偏逢连夜雨,高凝珍暗地里与常公公对视一眼,这淑妃现在发什么疯?她伸手拉住淑妃的手腕,“你在说什么疯话?我什么时候暗害八皇子?你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亏我在宫里这么些年都照顾你,你生八皇子的时候,也是我彻府不眠地照看你……”
“我呸!”淑妃气怒地甩开她的手,“什么你照顾我?什么我们是好姐妹?这都是谎言,八皇子为什么一出生就体弱?高凝珍,你敢说你没有动过手脚吗?以前就是我太信你,你说是皇后娘娘暗下杀手,我也信以为真,心里记恨起娘娘。”越说她的情绪越激动,“皇后娘娘所出的大公主,你还记得吗?就是你唆使我,我才会做下那天理不容的事情,我……”说到这里,她明显不能承受住这些往事。
朱翊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这两个妾侍,她们跟他的时候也不过十六七岁的芳龄,对于这些个旧人,他也不想做得太绝情,哪里知道她们却背着他做了这些事。
“你,给朕说清楚。”
雷霆般的声音响起,可见朱翊的内心触动得有多厉害。
苏梓瑜却是没有多少反应,那些年该流的泪都流光了,现在她终于可以告慰女儿在天之灵,却再也流不出泪来,如果能流的,只会是血,一滴一滴地自心头流下。
林珑却是一脸的震憾,她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襟,就算那时候猜到了苏皇后的儿女都死于他人所害,也不及此时亲耳听闻冲击来得剧烈,这后宫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待的。
轻轻地抚了一下肚子,她看着两眼无泪的苏梓瑜,心却为这个女人而难过。如果有人胆敢伤害她的孩子,她必定追杀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那个人,所以她现在无比地了解苏梓瑜的痛苦。
尤其想到那次夜里,她说如果她的女儿能顺利长大,只怕与她年纪相当,那音容那笑貌,她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暗自抹泪。
“叶世子夫人?”一旁的宫娥略有担忧地问,她们都是苏梓瑜的心腹,自然知道皇后娘娘有多重视这位年轻的外命妇。
“我没事。”她抽出帕子轻轻地按了按眼角,止住那泪水,这是君前,不好失仪,只是心底渐有担忧,她不过是外命妇,现在听了皇家这些秘辛,不知道事后能否脱身?
如果知道告发常公公会牵出这么多宫廷秘辛,她必定不会坐在这儿,早早就归家了事,好奇心会害死人的,尤其是帝王的家事,更是听不得。
这时候她暗暗叫苦,却是动弹不得,随后又打起精神来,她能信赖的只能是苏皇后,这位皇后很喜欢她,相信不会害她的性命,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等她把目光看向场中的时候,只见到淑妃跪在地上,睁开血红的双眼流泪道:“臣妾有罪,有罪啊……大公主是臣妾,是臣妾推进冰窟窿里面的……”
苏梓瑜听到这话,终于闭了闭眼,当年的怀疑没有错,只是那时候的淑妃死不肯承认,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认下,她也奈何不了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的眼里写满了坚强,厉喝一声,“说清楚!”
“是,是……臣妾不敢隐瞒半句……”淑妃这才再度说起来。
其实当年的事情说来也很简单,谋害大公主也是一时起的意,当时她与高凝珍交好,这是整座后宫都知道的事情。儿子的体弱多病操碎了她的心,又听了高凝珍怂恿的话,她信以为真是皇后下的黑手,就是怕她挟子自重。
恰好那一天大公主落单,冰天雪地的,她报复心起,悄然接近大公主,狠心地把她推进宫里奴才们挖出来玩耍的冰窟窿里面,当时她吓得手都在打颤。高凝珍走近她,轻拍她的肩膀,至今她仍记得当时的自己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忙扯住高凝珍的衣袖,“我不是故意的,我们……我们赶紧唤人来救她……”
高凝珍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警告地看着她,“你是傻子吗?现在救她,她看到你了,你以为你还能推脱得掉?苏梓瑜现在只剩这么个女儿,她还不得撕了你?你不怕死,想想你的儿子还有你的娘家人,他们都要因你而惹祸……”
“那,怎么办?”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就沉不住气呢?
“你给我镇定点,这里我会给你收拾干净,不会让人起疑心的。”高凝珍安抚着她的心,一把抓着的手继续朝前漫步,斜睨她一眼,“给我笑。”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只是大公主惊讶回头看她的那一眼,她一直记到现在,每每午夜梦回都会做噩梦。为此她开始吃斋念佛,不再参与后宫争斗,但是她害了人是事实,所以老天报应她身上,她的儿子以同样的方式被人暗害。
“你在撒谎,皇上,她的说辞不可信。”高凝珍厉声反驳,“臣妾为什么要害大公主?她碍到臣妾什么?这分明是栽赃陷害,是……是皇后娘娘指使她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