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凉臣斜他一眼。瞧着快登岸了,便戴上了面巾。他今日是赵丰年,穿的都是赵丰年的铠甲,包头包脸的就露一双眼睛,不会有人还认得出他吧?
黎城里,宋凉夜被美景吵醒了四五次,总听她不住叹息,翻来覆去不好睡,整个人都有些暴躁了:“你再不好生安歇,我要灌你迷药了!”
美景抿唇,翻身坐起来看着他。连比划带大舌头地道:“我总觉得心神不宁,明日你能在这里陪我么?”
宋凉夜皱眉:“明日要渡江,我已经说过了。”
“那你还是灌我迷药吧。”沈美景指了指自己:“我睡不着。”
眯眼看了她一会儿,宋凉夜翻身下榻,当真掏了身上的迷药出来,倒进了茶杯里,走到她身边递给她。
沈美景二话没说,抬袖掩唇。当真喝了下去。末了将空杯子还给他,一夜再无话。
宋凉夜简直是哭笑不得,见她睡得死沉,估摸着这一杯茶下去,也是要明日晌午才会醒了。这女人,还真是痛快省事。
躺回软榻上去,刚说能睡个好觉了,结果外头铜锣声起,巡夜的士兵大喊:“燕赵之军渡河啦!燕赵之军渡河啦!”
心里一惊,宋凉夜披衣而起,外头看剑几乎是同时推门进来。沉着一张脸道:“二爷,赵丰年带人渡河了!”
“他哪里来的胆子?!”宋凉夜一怒,当即起身就往外走:“已经渡到哪里了?”
看剑顿了顿,抬眼小心地看了看他:“已经有五千士兵登岸。”
“什么?!”宋凉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五千士兵登岸,你现在才来告诉我?”
“二爷息怒!”看剑当即就跪了下去:“今晚瞭望兵只有两个,不知为何全都睡着了。河面上又起大雾,还是巡夜的人觉得不对劲,才去叫醒了城楼上的人。等发现的时候,河边已经有燕赵大军扎营…”
“废物!”宋凉夜勃然大怒:“先召集所有将士守城,那两个瞭望兵,处极刑!”
“是!”看剑起身去传令,铜锣之声响彻整个黎城。
宋凉臣看着城头上冒出来的越来越多的士兵,胸有成竹地下令:“攻城!”
河上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军过来,前头的士兵气势如虹,抬着撞门木,举着盾牌就朝黎城城门而去。
城楼上的人滚石落箭,凭着黎城高高的城门,就占着上风。但燕赵之军训练有素,一个倒下去,后头一个接着站起来,没过一个时辰,黎城就有些吃不消,已经有燕赵之兵从小城门进入了黎城。
“二爷!”万有利也慌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就是这样一番局面,燕赵之军没有宋凉臣也依旧来势汹汹,该怎么办?
“把他们给我压退半里。”宋凉夜狠声道:“开城门,大军压之!”
万有利是个不懂行兵的,看了看下头黑压压的人群:“这出去更不利吧?不如就守着城门…”
“少废话!”宋凉夜红了眼,一把将万有利推开:“传令去!”
万有利皱眉,微有不忿却也忍了,立刻下去传令。
寅时一刻,黎城之军将燕赵之兵压退半里,城里大军纷纷出得城外来对战。但是之后宋凉夜再无部署,就让士兵以身相挡,拖延到贯城援军赶来为止。
贯城到黎城太远,燕赵之军的援军却就在河对岸,一批批地渡河过来,没一个时辰,便将黎城之军重新压回城里,逼得他们不得不死守城门。
“宋凉夜心狠有余,谋略不足。”程北望摇头道:“他适合在安逸的时候篡位,却绝对不该在乱世征战之中夺王。”
宋凉臣一脸严肃地道:“我好羡慕你。”
“嗯?”程北望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我这样安逸时能守位,乱世时能夺位的好主上。”
程北望:“……”
这人脸皮厚得跟黎城城墙似的,这么紧要的关头,亏他还开得出玩笑!
瞧着那黎城城门岌岌可危的模样,宋凉臣策马走到前头去,望着城楼上的宋凉夜,捏着嗓子道:“与其垂死挣扎,不如赶快退兵让黎城,这样还能继续去守贯城横城。若是城破被我等活捉,那后头就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宋凉夜大怒,看着他道:“我燕地之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赵世子指手画脚?不到最后一刻,我如何肯放了这黎城?”
冥顽不灵啊。
宋凉臣叹气摇头:“你这一次输定了。”
“轮不到你来说!”城墙上的人大怒,狠狠一砸投石器,便有巨石朝城楼下的人飞去。
“小心!”程北望大喝。
宋凉臣身手敏捷,策马往左两步,堪堪躲开那石头。城楼上的人纷纷动作,开始不断往下砸石头。
“二爷。”看剑道:“黎城再过一个时辰必定会破,咱们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宋凉夜不悦,看着下头蒙面的赵世子,不知为何就是万分不甘心:“全力守住黎城,黎城若是没了,后头的城池更难守,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大军进城!”
听得他这话,黎城守军倒是涨了几分士气,更加卖力地守起城来。城门本来将破,黎城士兵门硬生生抬了巨木来,再次将城门从里堵住。
“真难缠。”程北望看着燕赵之军负伤的越来越多,也有些心急了:“监军,一起攻城吧。”
渡河过来的士兵已经将近两万,用人数压上去,怎么也能挤开这黎城城门了。
“好。”宋凉臣点头应了,转头策马,去后方整合士兵。
瞧着远处黑压压的影子越来越多,而且渐渐成了方阵的模样,宋凉夜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二爷,快走!”看剑忍不住低喝:“再不走当真来不及了!”
一拳锤在城墙上,宋凉夜再不甘心也只有撤兵。然而他转身刚想下城楼,就见万有利抱着沈美景来了。
“你干什么?!”宋凉夜皱眉,看着他怀里熟睡的人,整张脸都黑了下去:“动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