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了,侯爷早些休息吧。”
陆戟说着就要起身,被楚怀安一把按住肩膀又按了回去,力气之大,差点没把陆戟从凳子上按下去:“侯爷?”
“今晚该我值守。”
“侯爷,你不用……”
“别跟爷说不用,你偷摸着跟别人说的那些值守站岗技巧爷都记住了,麻溜去睡,爷今夜值守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回京就自请削爵,跟着你在这儿喝一辈子西北风!”
楚怀安拔高声音,拿出以前混不吝的架势,一点道理都不讲,比山匪更有匪气。
陆戟犹豫了一下,没再推辞,转身去后院休息,楚凌昭问店家借了顶帽子,把脸蒙得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就跃上房顶。
夜里的风更急,裹着黄沙打在门上呼呼作响,拍在身上也并不好受。
风刮得大,夜空黑漆漆的,并不像前几日挂着灿烂无比的星河。
楚怀安坐在房顶唇角微微上扬,有些得意,爷还以为这边关是什么虎狼之地呢,一路走来,爷不是照样活蹦乱跳着吗?也就陆戟那个闷葫芦喜欢装深沉,他不会就是用这招骗取小姑娘的芳心吧?
楚怀安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苏梨就是他心里那个被陆戟骗了芳心的小姑娘!
接了使臣团回京,陆戟官复原职若是苏梨要与他一起回塞北,楚怀安琢磨着他是不是也该寻个借口到这里蹲两年。
让塞北的黄沙打磨两年,也许他这块美玉也能装装深沉,把那个小东西再骗得回心转意呢?
这般胡思乱想着,风停了,衣服上裹了一层厚厚的沙,楚怀安抖了抖袖子,细腻的沙粒从袖口洒落,他用另一只手接着捻了捻,眉眼弯了弯,好像和苏梨之间那空白的五年,因为这一遭被填补了起来。
塞北的风他领略过了,荒漠戈壁他也见识过了。
那些她与别人一起走过的岁月,他终于也窥得其中一二。
正想着,乌云散开,漏下软白的月光,几乎是月光倾洒而下的瞬间,一道寒光闪现,几乎是本能的偏头,一支寒箭破空而来,擦着发顶射入茫茫夜空。
楚怀安在屋顶打了个滚,立刻抽出腰上的软剑厉喝:“什么人?”
话落,二三十个黑衣人拿着寒光凛冽的大刀将面馆团团包围。
楚怀安拧眉,浑身泄出杀气,却没轻举妄动,只盯着为首那人质问:“谁让你们来的?”
“奉太后懿旨,处决反臣楚怀安、陆戟!”那人声音洪亮的回答,楚怀安气得差点笑起:“反臣?老子离京才几天,你们当老子吃沙吃得脑子坏掉了?”
那人没有要和楚怀安废话的意思,直接命令:“太后懿旨,提反臣首级回京复命!”
说完,围在外面的人应声而动。
楚怀安从房檐跃下,一脚踹开陆戟的房门:“有杀手!”
刚吼完,后脑一凉,楚怀安下意识的低头。
啪的一声,白玉做的玉冠被箭镞射中,碎裂开来。
楚怀安抬手捞了一把,将玉冠碎片握在怀中,侧身闪进屋里,陆戟只着中衣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刚刚朝他面门射来的那支箭。
“杀手围剿,冲入面馆,侯爷的岗哨技巧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陆戟冷声问,这一路他和楚怀安的关系不知不觉近了许多,说起话来也没有以前那么注意,下意识的把楚怀安当成军中将士来训。
楚怀安踢上门,同样破旧不堪的房门立刻传来笃笃笃几声闷响,又是几支箭射在了上面。
“你丫对谁都这么说话?她刚来边关,犯了错你也这么凶她?”
楚怀安抽出空问,语气颇有些生气,腾空扑到陆戟床上,陆戟拿了长戟抬手将屋顶捅了个大窟窿。
他早有预料,楚怀安却没有防备,被屋顶掉下来的瓦片泥土砸了一脸。
“陆戟!你他娘的死不死!”
楚怀安爆了句粗口,陆戟已顺着房梁从破洞翻了上去,反射弧偏长的回答楚怀安刚刚的问题:“战场上刀剑无情,我对她凶是为她好。”
楚怀安一路缠着陆戟问了很多与苏梨有关的事,这会儿楚怀安没说苏梨的名字,他也能明白楚怀安刚刚问的是谁。
“刀剑无情?爷看你比刀尖更无情!”
楚怀安小声嘀咕一句,从房顶破洞爬上去,随行的人已经和那些黑衣人打成了一团。
楚怀安吐出一口混着尘土的口水,脑子刚要琢磨这背后的隐情,耳边传来陆戟的厉喝:“小心!”
情况有些危急,利箭已经到了眼前,楚怀安本能的后仰,下颚骨传来剧痛,身体被巨大的惯性带得从屋顶后翻过去。
失重感袭来,从屋顶摔落在半空的那段时间,时间诡异的变得很慢,楚怀安很清晰的看见箭镞擦过他的下巴尖后带着血肉射向漆黑的夜空。
下巴痛得麻木,他第一时间的反应是自己会不会毁容,然后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是真的。
这些杀手要他的命,来真的,据说是奉了太后的懿旨。
他叫了太后二十来年的舅母,之前被构陷和苏挽月有染,在大理寺牢中差点中毒以后,他便鲜少再叫她舅母。
他与太后的关系是生疏了,但怎么想都还到不了要给他扣上个反臣的高帽要了他的命!
这是个局!
摔到地上的那一刻,楚怀安在心里想。
房顶还是有些高,他完全是被那支箭带着倒下去的,落地的瞬间激起一地会尘埃,后背被厚实的地面砸得很疼,五脏六腑都跟着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