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茨苦中作乐道:“那你有没有走近他,对他喊一声我的名字?”
那让克拉默很没好气地回答道:“因为他让我想起了你,所以我给了他最大的仁慈——我去快餐店了十个汉堡送给他。可他居然还问我有没有酒。”
“更像我了。”
卢卡茨给出了此番评论,并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可或许是因为他的确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又或者他的身体现在真的很虚弱,因而当卢卡茨站起身来的时候,他还晃了一下。
那简直让克拉默目瞪口呆。
然后他就看着卢卡茨动作十分熟练的去他刚抱进来的那个纸箱子里翻酒喝。
“你不觉得你该先找点吃的吗?”
“不需要。那里本来就还剩很多。”
已经翻到了一瓶威士忌和一瓶白兰地的卢卡茨指了指被克拉默用来摆放食物的架子。只见那里除了面包被吃了大半之外,别的什么都没动。而已经找到了两瓶酒的卢卡茨则把它们全都打开了,而后左右手各一瓶地对着瓶口喝起酒来。
“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卢卡茨……”克拉默的声音犹豫起来,他说“外面都已经翻天了。你的支持者一直都在组织游行反对埃里克,而且他们也一直都在等着你出来发声。如果他们知道你现在的样子,那得该多失望。”
可卢卡茨却对这些表现得有些无动于衷,并在又回到了那张躺椅上之后反问道:“我一定要每时每刻都满足所有人的期望吗?”
克拉默没有回答,并且他也从来就不善于回答这样的问题。他甚至有些厌倦了去开导身处这种状态的卢卡茨。
因而这个才从外面回来,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青年沉默着走上楼去,打算先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再来煮一份两人份的意面什么的,或者再煎一份牛排,毕竟他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但在克拉默走上楼的时候,仿佛对一切都已经不在意了的卢卡茨却是叫住了对方,并问道:“她怎么样了?”
“挺不错的。”克拉默停下了脚步,并有气无力地说道:“灵熙在阿姆斯特丹的画展大获成功,也签了经纪人。她花了一个后半夜和一个早上赶出来的那些画……有十幅被她挂到网上做了竞拍。据说她最后到手的英国有200多万美金。而且现在欧洲的上流社会都开始谈论她了。”
在说完那些之后,克拉默停在他原先站的那节楼梯上等了好一会儿,可他觉得自己站在那里都有五分钟了,楼下却只传来了卢卡茨喝酒的声音。
克拉默可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因而他很快跑下楼去,并用更大一些的音量说道:
“我觉得我和灵熙原本都已经能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可现在我却只能成天躲着她。因为她每次来问我你的近况的时候,好像都在问我你为什么不联系她。我感觉我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说错话,或者我很可能已经说错好几次话了。”
但卢卡茨还是不出声。并且这回他连酒也不喝了,就只是透过玻璃门向窗外那正在渐渐凝结的冰冷的湖看去。
于是克拉默只得放出更猛的话来。
他说:“如果你能告诉我你们已经一刀两断了,那我也能容易一点,起码我可以劝她赶紧再去找一个足够体贴的好男人。”
这下卢卡茨终于有了反应,却只是问克拉默:“你有她参加那些晚宴时的照片吗?”
“没有。”克拉默先是很快就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并在从卢卡茨的神情中读明白了他想要问自己要那些照片的企图后很快就说道:“你如果想要,就自己去问她要。”
这一回,卢卡茨终于可以和克拉默进行逻辑顺畅的对话了,可他却只是问道:“如果她说想,她现在正好就在一个宴会上,想要和我打一个视频电话,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这样的情景虽然还只是存在于卢卡茨的设想中,但它可实在是让人一想到就觉得太惨太惨了。并且好巧不巧,克拉默刚刚还说了现在的卢卡茨看起来就像是躺在街边的流浪汉。对自己曾经的上级动了恻隐之心的克拉默只好耐着性子,坐到卢卡茨旁边的沙发上,并用手机登上了他的ins小号。
“灵熙好像平时都挺注意的,不太在她自己的社交账号上放这种照片,找她的这些照片得去她新交的几个朋友那里看。”
说着,克拉默很快就翻到了一位已经进入到了流行乐坛的小提琴手的账号,并在那个姑娘的ins主页里找到了她和项灵熙的合影。
照片里的项灵熙穿着一条剪裁很特别的裙子,裙子有着类似v领子白色丝质衬衣的部分,但是裙子的白色部分又有着大大小小的菱形的剪裁,给项灵熙的胸口,还有腰都带去了时尚却并不过分惹火的几何线条。而在裙子的白色部分之外,又有着透光与不透光的黑色布料相交织袖子与长裙部分。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懵懂的闯入者,反而和晚宴的氛围贴合极了,即便是站在那位外形出彩的小提琴手的身边,以她的身材和容貌也不会给人以任何被比了下去的感觉。
看到了这张照片的卢卡茨彻底安静下来,也不贪得无厌地让克拉默给他找出更多不同的照片来,并只是看着照片里的项灵熙,仿佛就此入了迷,任克拉默再怎么叫他也不理会,并且也完全不打算把手机还给人家了。
放弃和卢卡茨沟通的克拉默只得按照原计划先去冲个热水澡,再给煮一点再简单不过的食物,自己吃一份,也在卢卡茨那里摆一份了。接着他就自顾自地进房间了。
被独自留在客厅里的卢卡茨一开始还会边看照片边时不时地喝一口酒,但是当天渐渐暗了下来,他在看了两眼手上的酒瓶之后终于把还未喝空的酒瓶放了下去。他甚至还端起了早已凉了的那两盘食物,根本不管它是不是好吃就把那些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当卢卡茨在多日之后又终于吃上了面包和酒之外的,勉强能称得上是像样的一餐,他感觉自己那破洞了一般的身体终于又聚起了一丝能量。
照片上的项灵熙并没有露出身旁小提琴手那样开怀的笑容,但只不过是浅浅的笑容和看不出太多身体曲线的长袖长裙而已,但那仿佛能看到卢卡茨心里的微笑就就已经让他看得目不转睛,甚至是从天还亮时看到天都黑了。
而后他丢下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毯子,并只拿着克拉默的那台手机,一边看着屏幕上项灵熙的照片,一边走进楼上那间在他卧室里的浴室。
浴室里的镜子早已被他用报纸贴上,那让他能够在进入到这里的时候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那糟糕的模样。可现在,他却有些想要看一看他现在的模样究竟是有多糟糕了。
他撕开镜子上贴着的报纸,而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克拉默口中所说的,“和街上的流浪汉已经没什么区别了”的自己。
在那一刻,他的心中出现的,是汹涌的愤怒。情绪所致让他抬起拳头就打在了镜子上。而后,那样未有用尽全力的一拳就把镜子打出了裂痕。
卢卡茨把放在洗手台边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并又看了一眼照片里的那个美得并不具有侵略性,却是仿佛春雨一样洒进心里的女孩。
在持续了好几分钟的那一眼之后,卢卡茨冲下楼去,并在厨房里翻找起小剪刀。当他拿着剪刀又回到卧室里的浴室,他首先把那些过长的胡子都尽力剪掉。而后他就走进淋浴间里,让发烫的热水冲起他那都有些僵了的身体。
【我一定要每时每刻都满足所有人的期望吗?】
当然不。
但如果让自己糟糕都没有出现在那人面前的勇气,那就太不好了。
在那天的夜里,凌晨两点的时候,克拉默突然听到他们的这栋屋子里传来了“哒”、“哒”、“哒”的声音。于是他警觉地爬起来,却是带着枪一路隐蔽着自己去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才发现那其实是卢卡茨在使用健身器材的声音!
在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已经把自己从英俊潇洒的前总统变成了新晋流浪汉的卢卡茨终于舍得剃胡子也舍得洗澡换身衣服了,这让克拉默感到很欣慰。可是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健身区域健身又到底是什么新花样!
“我终于吵醒你了?”看到克拉默的冒头,卢卡茨手上动作不停,并表示:“看起来你最近的警觉性不太好,我已经练了一轮了。”
克拉默觉得自己简直都要神经衰弱了:“你就不能在正常一点的时间练吗?”
“我睡不着。”坐在那台综合健身器上的卢卡茨动作稍稍停了一会儿,并说道:“而且我也有些着急。”
“着急什么?”大半夜的被人惊醒了的克拉默睡眼惺忪地走近卢卡茨,却是还没得到答案就被对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