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十二
难得遇到个说的上话的姑娘,又是裴渊的发小,一片真心对待人家,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易姜内心沮丧可想而知。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定了定神,仔细去看些横木。都是很宽厚坚硬的木材,也不知道少鸠一个女子是怎么运来的。虽然是些木头,但纵横交错在一起,恰好将人能活动的空间都卡死了,实在是精巧。
易姜忽然想到公西吾有佩剑的习惯,便用肩膀去顶其中一根横木,打算挤开一个空间爬出去,然后去他那里拿了剑再帮他出来。
想的很美好,然而易姜使出吃奶的劲将那根横木顶偏离后,却听轰然一声闷响,左侧的坑壁忽然塌了。原来这层坑壁只是些树枝裹着泥浆竖起来的障眼法,那根横木偏离而去,撞开了这坑壁,直接横扫到了尽头。
尽头就是公西吾,被这根横木重重撞击了一下肋下,不禁闷哼了一声。
易姜这才发现他与自己只有一墙之隔,小心翼翼道:“师兄没事吧?”
公西吾摇头:“小心些,禁锢我们的两个坑实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要随意移动。”
易姜又重新审视一圈这机关,皱眉道:“那要出去岂不是还要你我两边兼顾?”
“嗯。”公西吾点头。
易姜以为他有什么高招,结果看了他半天也没等到下文,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也就是个几何体呗,没事,她以前几何成绩挺不错的。易姜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决定自己想办法。
“墨家机关之术讲究因果相通,环环相扣,你只要找到规律就能出去。”公西吾冷不丁开口。
经他这一提醒,易姜觉得这又是个物理题了。她眼睛上下左右来回穿梭,这里至少五六十根横木,看不出如何搭接,但又灵活又稳固,是什么原理呢?如果移动其中一根木头会造成其他地方的改动,那是不是只要移动后阻止它的运行轨迹就好了?
想到这里,茅塞顿开。易姜艰难地抬起左手去推颈边的横木,一边想象着它会偏离的方向,对公西吾道:“你推南边第三根横木。”
公西吾瞄了她一眼,倒很配合,二人齐心协力,那两根木头在中间相遇,紧抵在一起,彼此都空出了一小块活动空间。
易姜大喜过望,这个法子有效啊!她如法炮制,又接着寻找第二根能下手的木头。
不知不觉就过了午饭时间,算算时间,在这个坑里枯站着至少有两三个小时了。易姜这小身板儿哪里禁得住这么耗,早已腹中空空,汗如雨下,居然才推了四五根木头就已经觉得是极限了。
双方配合是可以,但易姜很快又发现这看似简单排列组合的横木另有蹊跷。越往后越难解,她对着横木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不过她这人性子上来也是倔,如果少鸠好好的说可能还好,用这种法子,她还就偏要冲破这牢笼不可。
“左三还是前四呢……”易姜小声嘀咕,卡在了这道死活过不去。
“六十四根横木,一百二十八道机关,师妹从未接触过墨家机关术,居然能解开这么多道,实在机智过人。”只有公西吾的语气还如这山林间的微风一般悠然惬意:“所以我才说师妹不该有避世之心,应当离开长安君,另谋出路。”
易姜被他的声音拉回神来,用已经能活动的左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拜师兄所赐,我如今就是想避世也避不了了啊。”
当日在稷下学宫,他先劝她不可有避世之心,后面便授意田单点她出来发言,而后又毫无阻拦地接纳了她的观点,让那么多双眼睛注意到了她,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公西吾神色无波,不置可否。
易姜说完这话忽然又有些后悔口快,以前的桓泽肯定没有避世之心,她如今的表现加上那天稷下学宫的话,只怕已经引起他的猜疑。
她琢磨了一下,决定倒打一耙:“我怎么觉得许久不见,师兄变了许多?”
公西吾侧头看了她一眼,素白衣衫沾染了尘土,散着的黑发半遮着眼眸,宁静的像高岭极崖的一抔雪,“我倒是觉得师妹一点也没变。”
易姜一怔,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公西吾说完这话,忽然用手去推后腰边的那根横木。易姜正奇怪他怎么不叫自己配合就动了手,就见那根横木被他推开后,身边所有木头就纷纷偏离开去,像是得了号令的士兵一样,乖顺地全部贴去了坑壁,周身一阵轻松。
公西吾拍拍衣裳,取下腰间佩剑,剑鞘撑着坑壁,一手攀住坑口,一跃便上去了地面。而后他走到易姜这边,伸下手来。
易姜被他拉出坑时还有点回不了神:“原来你会解这机关?”
公西吾看她一眼:“我从未说过我不会。”
“……”你大爷啊!易姜突然觉得心好累。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河边,没有船在,少鸠肯定是去对岸了。
易姜看看夕阳西下的天空,叹气道:“聃亏还随我来了,居然都没找过来。”
公西吾道:“聃亏生性单纯,少鸠又是稷下学宫挂名的士子,他断不会怀疑,少鸠只消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他打发走了。”
易姜想到少鸠还是老大不痛快:“她既然是挂名士子,为何要做这种事?”
“墨家虽然组织严明令人钦佩,但倡导非攻兼爱的世间未免不切实际。像少鸠这般年纪的墨家却最容易对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倾注全力,也最容易受人利用。”
易姜想了想:“是秦国唆使的?”
“极有可能,毕竟是你极力主张齐国援赵,我一手促成,秦国会从中作梗也不奇怪。秦相范雎也是个人物,说起来还算是老师的师弟。”
“原来如此……”易姜用心记下他的话,想想不免有点愧疚:“今日的事,是我疏于防范,连累了师兄。”
公西吾摇了摇头:“少鸠会在稷下学宫挂名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何况这里的机关光布置就要花上一两个月,那时她还不认识你呢,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
易姜抿了抿唇,望向对岸:“我们现在要怎么过去?”
“我早已安排好人,时间到了他们会过来接应。”公西吾指了一下东边:“我去那边看看,你去西面,若遇着齐军,领来此处相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