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有心,还打听出了她宴客的地点。
许慕晴没让他直接上来,以姑姑的脾气,她怕她会忍不住当场发作,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不想被不相干的人糟蹋。
萧方舟是一个人过来的,手上还装模作样地捧了一束鲜花。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他远远地站在那儿,依然有一种隽朗到轻易能让女人心动的风度和姿容。
许慕晴慢慢向他走了过去。
萧方舟也迎上前来,把花举到她面前,用一种举重若轻的仿佛特别特别真诚的语气说:“恭喜你,慕晴。”
许慕晴看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很是讽刺,一个在这之前恨不能堵绝你所有进路的男人,现在来跟她说“恭喜”,问题是,他居然还表现得如此真心,似乎是真的很为她高兴。
难怪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她一点都没感觉出他对自己无情,实在是不怪她白目,而是对手演技太深!
她没有接他的花,而是就那么看着他,颇有些古怪地问:“萧方舟,到底是什么底气,让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祝福?不,不,不,或者是,你是觉得,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两个还可以和平共处?我不大度的,真的,我今天没有把这花扔到你脸上,是因为我不想破坏我此刻的好心情。所以请你乖乖地,从哪来就回哪儿去吧,今生我们两个虽不到不死不休的格局,但是,如果不是要见儿子,你还是不要联系我的好,我们做不成夫妻,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你无需再假惺惺地对我做出这一套。”
其实如果可以,许慕晴并不想对他放什么狠话,就像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当她的业务进展十分不顺利的时候,她就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在母亲的灵堂上,和萧方舟讲那样一段话。
她如果够聪明,就应该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先深深地蜇伏起来,假装已经原谅了他,虚以为蛇,小心应付。
女人示弱并不可耻,而她,根本没必要好强到非跟此刻的他宣战不可。
他们还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挑战他,只会让自己走得更艰难。
但是,即便有这样的认知,许慕晴也忍不住,因为每每看到这样的萧方舟,她就仿佛又一次见识了自己过去十几甚至是二十多年的愚蠢。
萧方舟把手缩回去,沉默了一会后问她:“做不成朋友,就一定要做敌人吗?”
许慕晴笑,这个问题他问得很蠢,让她都不敢相信会是萧方舟问出来的:“做敌人不好吗?商场上,一家独大不是好事,有竞争才能有进步。萧方舟,你不会那么天真地以为,没有对手,你就会永远这么平安无事一路坦途地走下去吧?”
萧方舟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那好,我期待你成长成为我对手的那一天。”
许慕晴说:“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箫方舟又再看了她一眼,终于转身离开了。
许慕晴站在那儿望着他,他一路行去身姿笔挺,风度翩然,到了外面以后,他随手将手上的花扔进了垃圾桶,手法流畅,十分精准。
玫瑰在外间昏黄的路灯下,闪过一阵娇艳的流光,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他来干什么?”身后有人问,是猫猫,她也跟着出来了。
许慕晴回头,笑了笑:“来贺喜。”
猫猫“嗤”地撇了一下嘴:“现在才知道,他是那么虚伪的一个人。”
许慕晴没作评价。
猫猫就揽住了她的肩:“许慕晴,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厉害的,真的。”
她说得很真心,许慕晴感受到了,但她故意:“怎么厉害了?都快三十岁了还一事无成,把家里老本都耗光了,算是厉害?”
要说厉害,猫猫也是个厉害人,这么些年里,一直坚持着做自己想做的事,虽然说大成就没有,可小日子却过得很滋润,照顾自己,奉养父母,提携兄弟,她都做到了。
猫猫说:“我说的厉害可不是指能赚钱,而是足够坚强。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要是换作别的人,哪怕是个男人,只怕也得崩溃掉了。但是你没有,你一直都很努力地在往前走着,有时候看着你,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上,真是再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困难,坚持住,也就是大成功了。我们很多人,都应该向你学习。”
许慕晴笑:“学习我的什么?我的悲惨么?”抬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下,“不用那么恭维我,我好得很,人不想死,那不就只有活着么?这道理,我懂的。如今的我,皮糙肉厚,虽无铠甲加身,但也可称无坚不摧,萧方舟现在,已经伤害不了我了,放心。”
被看穿了,猫猫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许慕晴就摇摇头:“上去吧,把那么多客人撂在那里,似乎是很不妥呢。”
两人手挽着手上楼,说说笑笑的,仿佛真的一点也没有把刚刚过来的人,刚刚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当然,许慕晴没有和猫猫说出口的话是,萧方舟也并不是真的不能伤害到她,到现在,看到他,她心里还是会痛,像在油锅上煎着一般,那样难受那样难熬。
但是,她必须都忍下来。
她也并不是天生坚强,她只是学着做一个坚强的人,学着应付目前的一切,忽视所有的伤害。
回到楼上,醉醺醺的刘维铭果然在找她。
她便又笑着哄了他们几杯,看看时间不早,便招呼着散场送大家回家。
猫猫因为没有喝酒,就和姑姑家的表姐一起给拉了壮丁。
表姐送自己亲戚,许慕晴就和猫猫一起送那几个生意场上的伙伴。轮到最后,就刘维铭还在车上,此时因为已到家门口,孩子们又在催她了,猫猫就自告奋勇:“你先回去吧,我把他送到就行。”回头一看刘维铭那醉死的样,又道,“我打算就把他扔前边酒店,所以你不用过去了,到时我让人酒店的工作人员带他上去。”
许慕晴想一想也是,刘维铭其实早应该送他走的,奈何他已醉死,怎么喊也喊不醒来,就只好带着他兜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所有人都送走了。
许慕晴嘱咐猫猫要小心,就下了车。
她以为这一晚上必然是风平浪静的,结果第二日去见刘维铭,和他说把款全部结完的事,等了半天他先是一直没出现,等到出现了,还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模样,看到她几乎是避之不迭地说:“那什么,货款急什么呀,这货架才装上去,再等两天也没事嘛。”
说话还嗡声嗡气的,许慕晴有些疑惑,便趁他不备一把拍下他遮脸的手臂,见到他那模样,先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跟着又替他感到脸疼,便问:“你这是怎么了?猫挠的?”
刘维铭看已是挡不住,干脆大大方方地敞开来,语气又是气愤又是不解:“我都不晓得是哪个鬼挠的,尼妈的,昨夜里睡宾馆,早上起来就成这样了。我和宾馆老板吵了半天架,他们非说是我叫了鸡,玩太high给鸡抓到的,蚊蛋啊,哪只鸡这么狠,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许慕晴:……
她真是要对这管不住下半身的极品两父子感到无语了,便也不再搭理他,只和他谈工作上的事,哪晓得转背她就又接到猫猫的电话,问她:“你去看看你隔壁那个叫刘维铭的种马还活着么,要是没活着就去xx宾馆找一找他,我怕我昨天晚上下手太狠,把他打死了。”
许慕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问:“你……为什么要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