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女人么。
裤子是男人的,裙子是女人的,哑铃是男人的,口红是女人的,什么是你的,你是什么的。
你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
于是它说。
左忱没有太大的表情,苏惊生从中认出了稀薄的理解,也认出了浓稠的无力。它缩着唇吸了口气,倾身搂住她的颈项。
左忱条件反射张开两手。
“别烫着。”她说,接着想起烟已经燃尽了。
被搂了一会,左忱维持着那个姿势淡淡地说:“苏惊生,我要洗头了。”
苏惊生更紧地拥搂她,然后极慢地放开。
左忱撑膝站起来,与它仰望的视线相撞。顿了顿,她干巴巴地说:“干什么。”
苏惊生拉住她的浴袍的毛角。
左忱皱了下眉,说:“我会洗两个多小时,到时候就过两点了,你不能等我。回去睡觉吧。”
苏惊生仍旧一动不动地看她。
左忱扔掉烟头,弯腰抱起它,把它放回卧室的床上。
她用被把苏惊生卷成一堆倒插的冰激凌,然后说:“你可以睡床上,睡地上,睡在网上,”她停了停,“或者去我的卧室,或回浴室的防滑垫。任何地方。但你要穿够衣服,带上被子,如果因为这种原因生病,我不会照顾你。”
她说:“苏惊生,我说的足够清楚么。”
苏惊生的睫毛起起落落。
左忱扯了下唇角,起身阖上卧室的门。
房间归于全然的黑暗,苏惊生拥被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它听着墙外模糊传来的哗啦声,望住房间一角出神。
慢慢地,它身子打了几个晃,倒向床尾一侧。
堆起的被子推住它,斜身坠着头是很不舒服的姿势。于是它蜷起来,又伸展开,无意识地换过几个姿势,苏惊生趴在床上,沉沉睡过去。
它没有听见水声的消失,它也没有看见在岑寂的夜中,那开启一条缝隙的门。缝停了几分钟,缓缓地消失。
第二天早晨,苏惊生在客厅里见到了左忱。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戴着眼镜,在读一些纸。看见苏惊生,她从鼻梁间将眼镜拨下去一些,微低着头从眼睑上投出视线。
“早。”她说,“我煮了鸡蛋,油条你应该还不能吃,但是豆汁儿可以试试。”
那个奇形怪状的木桌上的确摆了几个碗。
苏惊生迅速跑过去。
它用自己所知的,最简洁的方式表达了心情——钻过左忱的胳膊,拥抱她。
这行为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左忱微张着双手半仰头,平静地说:“去洗漱吧。”
苏惊生钻出去,去了浴室。
它去得快回得也快,等坐下时,左忱已经脱了眼镜,正在剥鸡蛋。
苏惊生看着她纤长的十指分离蛋壳,碎蛋皮连成一长圈。她掰开剥好的鸡蛋,一阵细细的热气腾上来,金黄的芯裂出两半。
苏惊生吞咽一下。
她把蛋放进盘里,和蒸饺一齐推到它面前,苏惊生端起盘,伸出手,抓过所有两口吃下去。
快速地咀嚼和吞咽明显让苏惊生很疼,它下意识掐住喉咙,坚定地咽下全部。左忱微张开嘴,又闭上,什么都没说。
她起身去厨房拿了小刀,回来坐到苏惊生身边,剥第二个鸡蛋时,她用刀切成几段,和豆汁儿一块给它。
“喝一点。”
苏惊生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呛得咳嗽起来。
左忱给它擦净嘴,戏谑地说:“果然不像老北京。”她的话里有些笑意,听上去很轻松。
苏惊生看着碗,低声说:“这个……也需……要习惯吗?”
“没有必要,我就不喝。”左忱咬一口焦圈儿,将苏惊生意思明显的视线推回去,微微笑说:“我买给你的。”
苏惊生:“……”
即便是个玩笑,它最后还是喝光了一整碗。
对食物的执著让苏惊生贫乏的过往暴露无遗,左忱对此并不置一词,她只是花时间教它如何更慢地吃。
事情不仅如此。
左忱回家的频率渐渐多了,有时时间早,晚饭刚上就能到家。
她对它说的话多了,语气出现微妙的改变,她会严肃地纠正苏惊生的发音断句,她会说:“既然要说,那就好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