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要买木料?”冯典史的夫人冯三奶奶问。
徐惠然笑着:“想新打张床,这床睡得有些膈人。”
奶奶们笑了起来:“可不是得膈人,这张床原来是给县令小妾用的。五奶奶,你说能不膈人。”
床就算不膈人,话听着也膈人。徐惠然笑了声:“要是早问几位奶奶,就不会睡了。还特意洗了半天,井里的水都要打完了。”
“哎哟,这口井可是我们县里难得的好井,就是旱年它都不枯,打出来的水还是清的能喝的。”
“那是,井打得深。”
徐惠然笑不出,那口井有多深,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郭大奶奶看着涂师爷的夫人,就像在打理自家家务事般的霸道:“涂大奶奶,五奶奶的床就你包了吧。县里的哪家铺子你不知道,现在就去办了。”
徐惠然看着郭大奶奶,有些想起来。前世郭大奶奶也是这样的,会对这个院子,这间屋子来指导一番,拿她当个孩子。
徐惠然看着涂大奶奶,像个管家娘子般出去办这事了。
“还得麻烦大奶奶走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徐惠然客气地说。
涂大奶奶有些不好意思。郭大奶奶却不当回事:“五奶奶客气了,这穷乡僻壤的,我们姐妹不互相帮着,还怎么过得去。”
徐惠然没接这话。论姐妹,得她来说。
奶奶们都瞧着郭大奶奶。
“明日在我那办个酒,是我那口子请老公祖和奶奶去,还有本地的乡绅。”郭大奶奶自己打了台阶下。
“这个等我回来问了我们老爷。”徐惠然没答应。
“哎哟,五奶奶,外面是男人说了算,这家里可得我们说了算。”郭大奶奶一说,奶奶们笑了起来。
徐惠然还是没答应。
郭大奶奶只能带着奶奶们走了。
等陆璟从前衙回来。杜阿福空着手也回来了。
“阿福,不会县里连个木料也没有吧?”陆璟不相信地问。
“有,太贵了。我准备上山去砍。”
徐惠然的目光越过了围墙,好像能看到城外的山一般:“别砍了,那些树在这地方要活下来也不容易。”连年的战争,那些树来不及长大,就会给砍了。就像前世的她,没法活下来。
陆璟想抱抱徐惠然,当着杜阿福的面不能,只能说:“没事,过会儿就该有人给我们送床来了。”
徐惠然说了句:“涂大奶奶去办了。”
“哦,糊涂中的‘涂’。”
杜阿福瞧着没自己的事,走了。
“你可是县太爷,哪能这么说自己的师爷。”徐惠然推了把陆璟。
“娘子,来了这地方,他们不糊涂,我就糊涂了。你说让谁糊涂吧?”
“他们是自以为不糊涂,最后却是糊涂的。你是让人觉得糊涂,其实一点不糊涂。”话没说完,徐惠然就笑了。
陆璟想板着脸,却没板住:“知我者,娘子也。”
“才不要知你呢。”徐惠然扭身往外走。
陆璟跟了出去,正听到郭大奶奶的声音:“五奶奶,瞧瞧这张床。新的,多好的梨花木,知道你是南边人,睡不惯硬板床,特意配了个棕绷子。光张床,跟这屋里的家具多不配,就搬了一套来。”
郭大奶奶抬眼看到陆璟,赶紧福了两福:“老公祖也在。”
“麻烦你们了。”陆璟看着家具,“就是这太贵重了吧?”
“有什么贵重的。这家具不就是给五奶奶平时用用。难不成还能干什么?”郭大奶奶笑了,“等以后老公祖高升了,家具退回去,沾着老公祖的光,人家正好还能卖个高价呢。”
陆璟点头笑了:“是,是,那就先借用吧。”
郭大奶奶立刻让人把新家具搬进去,又把旧家具搬出来:“这床放那边的屋子里,等以后再搬进来。”
陆璟点着头:“大奶奶对这很熟。”
“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当家的在这一待就是十年,不熟也没办法。涂大奶奶都待了有六、七年了。”
“那之前县令用的家具也卖了吧?”
郭大奶奶笑了起来:“那是自然。”
陆璟也笑了起来:“我就说那张床怎么那么不舒服呢,原来奥妙在这。”
郭大奶奶和涂大奶奶尴尬地笑了笑。这是给新县令的下马威。
等知道了不舒服,自然就会想着法子找舒服了。
郭大奶奶又提出请陆璟去做客。陆璟一口答应,还说郭县丞已经请过,他答应了。郭大奶奶带着涂大奶奶满意地走了。
看着屋子里的新家具,徐惠然坐了下来,手指摸在家具的雕花的纹路上,看着一朵朵的牡丹。
陆璟走了过来,压低着声音:“认得?”
徐惠然轻轻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