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眼泪簌簌落下,恨恨地说道:“都是环儿搞的鬼。”因又问:“那环儿如今怎样了?”
“他?他可风光了。因他攀咬着五皇子,每日都要上堂审讯呢。”贾琏嗤笑着说,待赵天梁领着轿子过来,就叫宝玉上了轿子,“快进去,虽老太太不过问,也要给老太太报个平安才好。”
宝玉擦拭着眼泪点了点头,心里依旧对史湘云仓促改嫁给个泼皮耿耿于怀,踉跄着上了轿子,就随着贾琏向荣国府去,待到了宁荣大街东街上,眼泪就又止不住地往下淌,等进了荣国府东角门,到了荣庆堂垂花门前,就见贾政、王夫人已经等着他了。
“大姐姐、大姐夫怎没过来?”宝玉问道。
王夫人尴尬地说道:“你大姐夫养伤呢。”
宝玉看王夫人神色,猜到陈也俊那定然不喜他与贾政两个惹上谋反的官司,于是勉强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跟着琏二哥进去吧。”向前头警幻斋望一眼,见李纨不露面、贾兰也不见踪影,便越发悲戚起来。
“走吧。”贾琏说,就领着贾政、王夫人、宝玉三个向内去,到了后头大花厅外,就听里头算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响,合着算盘珠子,还有芳官大胆放肆的笑声。
“老太太,二老爷、宝玉来给你磕头了。”琥珀在门边说着,就抬手打起帘子。
贾琏于是又领着他们一家三人进去,到了花厅里,就见贾母歪在榻上指点十二个小戏子算账。
“老太太——”宝玉哽咽着,随着贾政跪下。
贾母略抬起头来看他一眼,镇定而又冷淡地说道:“平安无事就好,回去吧。”
宝玉的哽咽卡在嗓子眼里,因又问:“老太太领着她们玩什么呢?”
不等贾母说,芳官就笑道:“回宝二爷,林姑娘要随着薛大奶奶再向茜香国去,老太太叫我们学算账,学得好,就跟着林姑娘一起去。”
宝 玉听了,一边想林妹妹怕是知晓北静太妃不喜林家绝户有意退婚,才属意离开;一边又想京城乃是多事之地,他才出了大牢,若是能离开这多灾多难的地方也好,况 且那茜香国女国王据说风华绝代,若是能到她皇城下走一遭,也不枉今生了,于是笑道:“既然这样,我也随着去吧。”
芳官本要玩笑两句,忽然听贾母咳嗽一声,忙老实地退回去算账。
贾母歪着身子说道:“人言可畏,你凤姐姐带着你林妹妹去就罢了,叫你跟着同去,旁人不知要编排出什么话来呢。”
宝玉一怔,低头叹道:“云妹妹走了,林妹妹也要走。”
“罢了罢了,出去吧。”贾母见宝玉一开口就要引着她伤心,于是不耐烦地逐客。
宝玉忙搀扶着贾政起身,父子二人跟着王夫人、贾琏一同向外去,出了荣庆堂垂花门,宝玉正想着史湘云,王夫人忽然开口问:“琏儿,抄去的家财还有东边那院子……”
贾琏说道:“人能出来就算祖宗保佑,抄去的东西去寻不回来了,至于院子,约莫迟几日就能回来。”
王夫人点了点头,正待要再说话,忽然就见金彩脚步匆匆地过来。
金彩大步流星地过来,就开口说道:“二爷,从户部打听来消息,说咱们家那东边花园子已经有人定下了。”
“什么叫定下了?”贾琏蹙眉。
那东边花园恰在荣国府东角上,虽是另外在大街上开的门,但人人都知那地也算是荣国府的,怎会叫旁人定下?
金彩忙说道:“消息是许家送来的,只说是忠顺王府插手,许家叫你去忠顺王府问一问忠顺王爷是个什么意思。”
贾琏点了头,就对金彩说:“送二老爷、二太太、宝二爷去小花枝巷吧。”
王夫人脸色一变,贾政也不情愿地咳嗽起来,夫妇二人齐齐地向宝玉使眼色,叫宝玉开口。
偏生宝玉还为史湘云改嫁的事恍恍惚惚。不得已,王夫人只得堆笑开口道:“琏儿,那小花枝巷也是二十几间房子,况且他们家原本人口就多。且老太太这也需要人照顾。”
贾琏听出弦外之音,笑说道:“不过是暂时住两天,东边花园子讨回来,依旧请二叔二婶回来住。”说着,就叫林之孝送客。
王夫人铁青着脸,忽然见贾兰从警幻斋穿墙山门里出来,就问贾兰:“惠儿还好吗?你母亲可还好?”
贾兰本当贾政、王夫人已经去了,这才敢露面,谁知他们竟然还在,立时尴尬地说道:“谢祖母关心,母亲和惠儿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