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玉乔见她俩聊得热乎,而自己这个主人竟被无视,只恨得咬碎银牙。偏淑妃资历老,背靠国师,在宫中地位极高,远远超出其他育有子女的妃子。
“淑妃姐姐,宫里冷清的地方是有,只怕人人都不爱呆呢。”
若说宫里最冷清无人气的地方,莫过于冷宫。成玉乔进宫没多久,不知宫里的底细。历朝历代的冷宫确实那般,但今朝不一样。孰不知年长无宠的妃子,犯过莫须有的错事,就被陛下贬到了冷宫。冷宫里都快住不下了,那些妃子们颇为齐心,竟相处得其乐融融,好不自在。
“玉妃妹妹有所不知,冷宫可不冷清。若有朝一日,你进去了,还不想出来呢。”
“淑妃姐姐这般说,莫不是向往已久?”
淑妃伸出玉竹般的食指,轻置在唇间,嘘了一声,“佛曰不可说,说不定哪日你我都在其中。”
“什么不可说的?”随着一声清丽的嗓音,走进一位端庄的杏红色宫装的妃子。
“惠妃妹妹来了。”淑妃打着招呼。“方才本宫正与玉妃妹妹讲天机佛缘不可说。”
“竟是这事,淑妃姐姐金玉良言,二皇子托你一句话,现在入寺为僧,本宫虽不舍,但却觉得佛法无边,那是他的夙缘。”
惠妃有所触动,说起自己的儿子。
芳年已明白来人的身份,二皇子的生母,惠妃。
前世里,她没有怎么听过二皇子,宫里的皇子死的死,残的残,人人都以为和晟帝里一样,登基的会是大皇子。孰不知国师反其而行之,成长的皇子都弄死了,上位的是十一皇子,就是后来的奉帝。
能在此节骨眼上送二皇子出家,这位惠妃想来是个深明大义的。芳年想着,上前问安。
惠妃用帕子按了一下眼角,快速恢复脸色。捂着嘴左右上下把她一打量,笑道:“七王妃原是这么一个可人儿,七王爷好福气。”
“两位姐姐今儿个倒是赶巧,都来了本宫的挽翠宫。前两天本宫这里还冷冷清清的,莫不是都是冲着七王妃来的?”成玉乔见惠妃没有搭理她,不阴不阳地来一句。
惠妃笑意未减,“玉妃妹妹这般说,本宫可不依。前两天陛下天天在这里,我们还不是怕扫了陛下的兴致…今儿个也是高兴,御花园里的墨荷开了,本宫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就来告知各位姐妹,一起去赏个花儿。”
“你有心了。”淑妃一听,站起身来,对芳年道,“一起去吧。”
芳年当然不会拒绝,成玉乔暗恨,却无法。
成玉乔拿着乔,不想跟去,淑妃落后一步,用极轻的声音道:“玉妃妹妹,本宫要是你,就该夹着尾巴做人。本宫能把你送出宫,再把你弄进来,自然还能让你再被逐出宫。”
她的语气极淡,满满的讥讽。
成玉乔僵住,淑妃说得没错,自己出宫进宫都是她说了算。陛下听了她的批命,说自己是搅家精,把自己送出宫。又是听了她话,说龙气能压制天下任何邪气,所以自己重被召进宫。
要是她想对付自己,凭她在陛下心中的份量,易如反掌。这么一想,成玉乔觉得如坠冰窟。
淑妃说完跟上芳年,芳年和惠妃都像没注意到一般。
这时,惠妃回头,对僵在原地的成玉乔道:“玉妃妹妹一起来吧。”
成玉乔愣愣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上。不时用眼睛瞄前面的淑妃,心里恨极,不敢发作。继而转向一边的芳年,冷哼着,她对付不了淑妃,还对付不了傅三吗?
一行人出了挽翠宫,路上碰到好些个贵嫔美人,像什么陈嫔冷嫔余美人什么的。要不是这番进宫,芳年都不知道宫里的妃嫔之多,超乎想象。
走了一段路,惠妃派人去请贤妃,却没有请出来,宫人说贤妃娘娘病了。
“大公主要和亲,贤妃心里不舍,害了心病。缠绵了几日,都不见好转。可怜大公主,日夜侍疾,累瘦了一圈。”惠妃感叹着,心有戚戚焉。公主们命运凄苦,长大后就要远嫁他国,离开故土。但皇子们更苦,她的笙儿…唯愿他能长命百岁,身体康健,她别无他求。
跟在后面的陈嫔等人脸色黯然地低头,面露伤心。几人皆是育有公主的,想到自己千疼万宠的女儿有朝一日,也会和她们骨肉分离,不由得感同深受。
此时快要到御花园,远远能看到点点粉白嫣红,还有幽幽飘来的金桂香。
三五成群的妃嫔们穿梭其中,想来今日天气颇好,闲来无事的女人们都出了宫门,来园子里赏花。
宫中无皇后,妃子中以淑妃德妃惠妃贤妃几人为尊。
那些女人们争相来行礼,饶是芳年记性好,都被弄得有些头晕。陛下的后妃们是不是太多了些?
窥一角知全貌,光园子里就满是嫔妃宫女,可想在各宫之中,还有多少的后妃宫女。
宫中无皇后,这些女子们倒没有太多的规矩,行过礼后,开始三两地说起话来。不外乎攀比炫耀之类的,很快闹哄哄的一片,如千百只雀乌一般,聒噪不已。
突然,所有的人都像是被扼了嗓子一样,声音戛然而止。齐刷刷地跪下,包括淑妃惠妃。芳年心知有异,忙跟着下跪。
一阵冷风袭来,只觉得天色突变,方才的晴天朗日被乌沉沉的黑云压住,四面起风。她跪在淑妃的旁边,后背不由得发寒。
耳边是众妃嫔们的高呼:“参见国师大人。”
她心一紧,伏下头,极大的压迫感袭来。视线中,明黄的袍摆飘过。袍下是红锦缎面黑底的靴子,从她的面前轻拂过。
来人的脚步极轻,若不是她一直盯着眼前的地面,都感觉不到有人经过。
那红面黑底的靴子抬起后,快速浮移。恍惚间,鲜赤似血的靴面如一朵朵盛开的花儿。花儿艳红妖冶,不是世间的牡丹红梅,而是阴曹地府的黄泉尸花。
第49章 对食
阴风扫过,国师片刻不见了人影。但所有的妃嫔宫女们,无一人起身,无一人出声。
原本花香人语的御花园,倾刻像消了声般,寂静如无人之地。
日头重新从乌云中钻了出来,洒在众人的身上,纵使暖了身子,但芳年觉得脊背的寒气仍未散去。
国师以一己之力掌控朝野多年,绝不是和善之人。但慑人如斯,她还是没有想到的。在她的下意识里,国师应该是跋扈霸气的,而不是这般阴寒瘆人,极似冥使。
她不敢轻举妄动,跪着的身姿不变,旁边的淑妃惠妃亦是如此。
很快,约摸半柱香的时间,那艳红的靴子重新飘过,紧随着国师过来的是晟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