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女人一起坐在那里,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想了许多的措辞,打算明日去劝说卫衡。
偏偏这一晚,落甲山又有了一个大新闻,那便是——怀有身孕四个月的路锦,竟然千里迢迢从凤凰城赶来了。
原来路锦怀孕后,前三个月由于胎相不稳,一直只能坐卧养胎,以至于连自己如今唯一弟弟的婚礼都未曾参加。后来过了几日,游喆诊脉,说胎相极好,她就迫不及待地赶往了落甲山。
图招财自然是万般不愿意,不过路锦此时肚子里有他的孩子,挟天子以令诸葛,他却不能不同意,无奈只好命人备了凤凰城最为豪华的马车,又拉了游喆陪同,这才来到落甲山。
路锦一到落甲山,第一件事便是来找霸梅。
昔年路锦在家里是个最受宠的大小姐,霸梅作为三嫂,对这个小姑子也极为怜爱。路锦此时见了霸梅,只如见了亲娘一般,扑上去紧紧抱住,却是一声都哭不出来,只是双手都在颤。
霸梅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了许久,姑嫂二人才坐下,又忙命将路不弃抱来给路锦看,路锦搂着这个小侄子,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自己搂在怀里不放开才行。
姑嫂叙话良久,不免提起路放来,一时霸梅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路锦。
路锦一听,那眉毛便竖了起来,道:“那个卫衡,这是要和阿放抢女人啊?”
霸梅点头:“是。”亏她出身山寨,竟然还不如千金小姐路锦说话直接。
路锦摩拳擦掌:“这个好办,等我明日去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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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峥这晚自己宿在昔日的松木屋中,着实难以入眠,一个是日日春宵习惯了,食髓知味,这要戒掉也不容易。二个则是白日的事,确实也给她不小震撼。
刚才人多,她不便和卫衡多说,如今沉静下来,想起昔年种种往事,又想起那梦里场景,任凭她再是冷心冷肺,也由不得感慨万分。
站在窗前,抬头望月。
成亲前夜,父亲的话,犹在耳边。
“阿诺,这些年你跟着我,倒是受了不少原本不该受的苦楚。如今那个卫家的阿衡,爹冷眼旁观这么些年,他倒是个上进的孩子,对你也是实心。以后你嫁了他,且记要相互扶持,从此后不离不弃。爹以后便是走了,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秦峥唇边泛起一抹凉淡的笑意,谁曾想,第二日,南蛮攻城,自己便和父亲天人永隔了。
此时此刻,如果她还没和路放成亲,自然是跟随卫衡离开,也算是各得其所。
问题是如今她已经和路放成亲了,而且还都春宵几度了。
秦峥这个人,对女子贞操或许看得并没有那么重,可是却也知道,自己和路放是拜过堂的,也是有过房事的,这么说走就走,未免太不负责。
她辗转反侧良久,终于决定,还是去和卫衡单独聊聊再做定论。
当下叫来了身边侍卫,进来的却是单言和罗仞。
单言面无表情,神色凉淡。
“哦,单言啊,我想去见卫大人,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秦峥背着手,试探着对单言这么说。
单言点头:“我知道。”
秦峥闻言,一挥手道:“好,既如此,带我去。”
于是单言和罗仞在前,带着秦峥向卫衡所住的客所而去。
这一晚,落甲山多少双眼睛盯着呢,秦峥这边一动,消息自然传到了各处,譬如路一龙诸葛铭等耳中,又譬如路放耳中。
路一龙点头:“好,盯着点!”
路放却是不动声色,眸中波澜不惊,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卫衡此时也是彻夜难眠,猛见了秦峥来了,分外激动,随即想起她又跟了别的男人,心中绝望又苦涩,还不知道此事怎么了结,当下把她让进房中。单言和罗仞自在门外守护。
月光幽暗,屋内寒凉,一时两个人相对两无言,许久后,还是秦峥先开口:“衡哥哥,当时我听的你一声惨叫,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卫衡望着眼前梳着罗髻做妇人打扮的阿诺,无奈苦笑,一声叹息:“当日我找你的尸首,找了好久。一直也以为你不在了,我前几日还想着,便是你不在了,我这辈子再也不娶亲,只是会纳妾来传宗接代,却不曾想,当我想着这个时,所看到的那个拜堂的新娘,便就是你!”
这话说得秦峥心中不免歉疚。她固然可以说当时她要嫁给路放,纯属是帮路放度过难关,可是她自己心里明白,嫁了路放后,两个人是真得做了夫妻,而且是做得如鱼得水了。
卫衡见秦峥低头不说话,垂着眸子,那情态间竟不似往日冷漠,反而有几分女儿娇态,不由越发心动,情不自禁地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劝道:“阿诺,跟我下山去吧。我如今在皇上面前颇得青眼,便是离了那路放,我也一定能护你周全,可好?”
秦峥抬头看着他,面上有几分艰涩:“衡哥哥,覆水难收,我和路放也已经是拜堂夫妻。”
卫衡见秦峥如此说,心里怕她是难以忘记那路放,一时想着那路放少年英姿,端得是人中之龙,偏生他长于将门,自有一股无人争锋之势,如今更是带领路家军横扫大炎,堪堪乱世之英豪。
想到此间,他心中嫉恨难平,又想着那人早已和他的阿诺成就夫妻,而自己仓促之中还从曾和阿诺有夫妻之实,更是痛恨交加,只恨不得将这路放剥皮剜骨,让他生不如死!
可是此时此刻,万般心绪,都不得忍辱咽下,他低叹一声,晦涩地道:“那路放看来倒是一表人才,你一时难以舍弃,我也明白。但只是望你不要忘记秦伯父当年的嘱托。”
秦峥想起父亲,心中越发沉重,道:“我心里明白。”
一时两个人话说到这里,便再也无法接下去了。
卫衡是想着他的阿诺已经被其他男人糟蹋,便心痛难忍,而秦峥是沧桑巨变之后,却是再也无昔日接纳卫衡为夫之心。
当下两个人尴尬对坐一番后,终于秦峥起身,低咳一声,道:“衡哥哥,我先回去了。”
卫衡哪里舍得她离开呢,当下抓住她的手来,就要低声诉说。
可是就在这时候,却见那边路一龙带着人马气势汹汹地来了,一进门便指着卫衡大骂道:“卫衡,你这个无能鼠辈,当日既然护不得自家娘子,害得她颠沛流离,受尽苦楚,如今好不容易秦峥得嫁我家将军,你却来这里指手画脚!身为大丈夫,人生在世,当日既连自家娘子都不能保护,如今又怎么敢来称为人夫?”
这话一听就是别人教的,胡搅蛮缠的道理,不过此时被路一龙骂出来,那叫一个气势汹汹理直气壮。
卫衡忽听得有人如此骂自己,再一看时却是路放的属下路一龙,当下很是不快,便看向秦峥。却见秦峥面目萧冷,并无援手之意,无奈何,只好自己上阵,硬着头皮斥责道:“路将军,我卫衡到底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更何况你言辞间多扭曲事实,并非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