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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麻喇姑神色一顿:“依太皇太后的意思,她送这些东西来示好,难不成想争皇后之位?”

“怎么不想?今时不同往日,她哥哥明珠在朝堂上越来越受皇帝看重,还娶了英亲王阿济格的女儿,再说了,往祖上倒,他们叶赫那拉氏,从太祖朝就出了多少妃子,连太宗皇帝的生母都是他们家的,虽说在先帝这朝有些没落了,可如今又崛起了。”孝庄把玩着手上的胭脂盒子,“不过,这个那拉氏到底浅见,凭几盒胭脂就想谋一个皇后之位,总归是忒小气了。”

苏麻喇姑当下便明白了孝庄的意思:“奴才明白了,日后这些东西,任她再怎么央给,奴才都不能再收了。”

孝庄摇了摇头:“你错了,不仅要收,还得给回礼。”

苏麻喇姑一脸莫名其妙:“不是已经定了皇后人选吗?”

孝庄眉头微皱:“东珠德才兼备,有气量,有担当,的确当得这个皇后。只是她心胸虽大,却没有皇上。为人虽刚正,却不懂迂回。她与皇上,能不能走到头,哀家拿不准。这二人,终究是怨偶还是佳偶,也是未知。所以,不仅是那拉氏,就是仁妃和那些新晋位的嫔妾们,示好与恩宠,都是必要的平衡和铺垫。”

此时的孝庄,虽然是坐在妆台之前,摆弄着脂粉香膏,却仍然难改往昔杀伐果决的如钧气势。似乎,她生来就是大清后宫的绝对女主,任何时候都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自是花中第一流

乾清宫中,康熙正在龙案前写着东珠的册后诏书。

“朕唯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敦典。咨尔妃钮祜禄氏。乃公遏必隆之女也。钟祥世族。毓秀名门……”

顾问行入内回话:“启禀皇上,奴才前去传诏,但是昭妃娘娘称为尊重大行皇后,不想雀占凤巢,故不愿迁入坤宁宫,让奴才代为转达,肯请皇上恩准其仍居承乾宫。”

康熙收笔,看向顾问行:“她果真这么说的?”

顾问行低头称是。

康熙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让顾问行退下。

心中暗想,这才是东珠,这才是朕的皇后应有的气度和分寸。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想到此,康熙继续提笔,在诏书上写着:“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廷。”写着写着,面上便浮现起舒心的笑容。

很快,这封诏书昭告天下,传阅世人,自然也到了东珠手中。

承乾宫,贞顺明德殿。

东珠手捧册文,逐字而诵:“朕唯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敦典。咨尔妃钮祜禄氏。乃公遏必隆之女也。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廷。雍肃持身、允协母仪于中外。兹仰承太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敬襄宗祀、弘开奕叶之祥。益赞朕躬、茂著雍和之治。钦哉。”

东珠无奈地笑了。

身后,响起熟悉的步子,东珠眼波微扫,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独一无二的明黄色袍角。于是,她转过身,恭敬地下拜,礼仪规矩无可挑剔。

这恭敬而又满是疏远的规矩作态,让康熙心中极为不乐,但是他抑制住了,不管东珠面上如何,心里始终有他,这是他在这次事件中最大的收获。

所以,他决定忽略掉那些不好的情绪,仍然面露欣喜与柔情,轻声细气对她开口:“对这册文,可觉得满意?是不是特别有文采?”

不料东珠仍是强硬冰冷,毫不留情地回了句:“满纸溢美之词,褒奖过甚,浮夸至极。”

康熙神色一僵:“你可知这道册后诏书是朕亲自所写,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是朕的心里话!因为在朕眼中,你本就是这样的女子,朕并不觉得过誉。”

康熙一脸真挚,东珠何尝看不到,只是她不想承认。于是,她转过身,将诏书随意地丢在一旁,不再接语。

康熙见东珠沉默不语,赶紧凑过去。

康熙有些不安:“你不会听了那些闲言闲语,误以为朕让你当皇后,是为了朝政局面,为了笼络两黄旗吧?东珠,你错怪朕了。朕从没想过这些。当年册后,芸芳虽好,但却不是出于朕的本心。所以这次,朕就想着要遵从内心。一直以来,朕对你都是打心眼里喜欢与看重,故这个皇后非你莫属。当然,若说朕有私心,的确也有,朕想着,等将来时机合适的时候,偿了你的心愿,给遏必隆建家庙。”

东珠心中一动,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阿玛之死是自己一生的心结,“建家庙”,这可是东珠心心念念却又根本做不到的,身为天子的他能够洞察,还愿意帮自己了偿心愿,他对自己,当真是极好的,可是

东珠再一次狠起心,回转过身,再看康熙时面色端静肃然,却无半分温度:“皇上有此心,臣妾感激,但臣妾想做的是恩泽更多的人。”

康熙微愣。

转日,冷宫院中。

东珠和康熙分坐左右,仁妃锦珍与惠贵人纳兰明惠也候在旁边。

几个小太监带着一群老嬷嬷在院中站好,老嬷嬷们都有点六神无主的,脸上满是忐忑不安的表情。

仁妃拿着名册,身后的侍女端着一托盘银子。

锦珍柔声软语,神情温和:“各位嬷嬷都是进宫多年的老人了,大都因着这样那样的过错而进了冷宫,但是皇上与皇后仁爱,念着嬷嬷们这些年在冷宫受了苦,赎了罪,所以格外开恩,今儿便赏各位出冷宫回家去!”

众嬷嬷一听又惊又喜,有人当场感动得哭了,有人愣住了,更有人立即跪在地上给东珠和康熙磕头。

康熙一脸爽直:“你们也不必谢朕,这原是皇后的善心。皇后娘娘不仅向朕提议将你们恩释,还特意拿出体己银子来分赏。若是你们家乡还有亲人,要回归本家的,赏银五十两派人将你们送回老家;若是家乡没人或是不愿回去,就到西郊灵峰庵养老善终,也赏银五十两。”

众嬷嬷一听感动不已,一起跪拜下来:“老奴跪谢皇后娘娘天恩浩荡!”

东珠神色感慨,赶紧摆手叫起。

随后,就由仁妃照着名册叫老嬷嬷们的名字:“原翊坤宫常在秦氏、原承乾宫答应杨氏、原太宗朝庶福晋马佳氏上前领银子记归处。”

一个个老嬷嬷上前领了银子,又在另一个小太监处按上手印,再三三两两一起离去,都是满脸欣喜,温馨而有条不紊。

康熙看向东珠,一脸柔和:“你这提议甚好,宫中的老人们,有品阶的都在咸安宫中颐养天年,没有品阶的却在冷宫中受苦。说到底,她们都是侍候过先帝的,理应厚待。”

东珠面色淡淡的,这是她作为皇后主持的第一项宫务,原本是一件善举,却也暗藏着自己的谋划和私心,说来总不那么光明正大,也实在有违她的初心,但却不能不做。为了自己枉死的老祖母,为了宫中那许许多多无辜夭折的孩子和他们的额娘,她必须要这样做。

她一次一次坚定着自己,却又一次一次记起当初在南苑康熙曾经说过的话,“总之是在用计,你能分出是好是坏吗?用得多了,谁能保持不会走上歧途?”。

正想着,只听仁妃说道:“最后一位,原景仁宫答应瑞氏上前领银子记归处。”

昔日与东珠在冷宫中结缘,又一同参与救治赫舍里的瑞嬷嬷颤颤巍巍地走到仁妃跟前,仁妃热络地将一包银子放到瑞嬷嬷右手上。

岂料,瑞嬷嬷拿了银子脸色却更加凄苦,而后失魂落魄地向小太监处走去,走得极慢又很是犹豫。突然间,瑞嬷嬷手中银子掉落在地,人也转身跪在了康熙和东珠的面前。

瑞嬷嬷:“皇上!妾身哪儿都不能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