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只坚持了两天没去见小姐而已。
顾和以听着他的话就想咧嘴笑,果然来找她,说要给她读话本了。
为了掩饰住自己愉悦的情绪,她拿拳头遮了遮自己的唇,轻声咳了几声,“好啊,你忙完了就过来吧。”
贺穆清没错过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笑意,自己心底里也悄悄欢喜了一下,“是。”
“对了,我听说你和家里的佣人们关系处的不是很好?”
贺穆清没想过会被问起来和家中佣人的关系来,他是根本就不在意顾宅中的其他人的,那些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同样为主子办事的人,点头之交就足够了,所以从来没想过去和他们走得太近。
他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小姐说这话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是单纯的在关心他,还是在问他为何会与人相处不好?于是他顿了一下,没把自己的心思讲出来,找了借口道:“穆清事多一些,与他们相处的时间短,自是不如他们的关系好,不过穆清会努力与他们好好相处,不会叫小姐担心的。”
顾和以摆摆手,“你不用非要和他们相处得好,我知道你跟他们年纪相差得大,习惯喜好都不同。跟他们合不来,我去让九叔找几个与你年龄相仿的佣人来,你也好能有几个朋友。”
找几个年龄相仿的佣人来?
贺穆清心中一下子就涌出了一股危机感来,与他年龄相仿,不就也与小姐年龄相仿吗?若都是模样清秀的男子,既听话又是完人,那还能有他的位置么?
他下意识地就往一个阴暗的方向去想,若是有人图谋不轨,蓄意勾引小姐怎么办?若是有人做事比他稳妥,学识比他丰富,小姐用别人替代了他如今的位置怎么办?
脸上还是一向的温顺平静,可心中已经生出了不知道多少种可能性。刚刚因为可以来念话本与小姐相处而升起来的喜悦,很快就消减了下去,脑海之中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不能叫小姐招来新的年轻佣人。
毕竟是从宫中出来的,他的反应是极快的,几乎是立刻就想出了拒绝的法子。
他先是用微微讶异的表情看向了顾和以,而后眨了眨双眼,神情蓦的一软,颇为委屈地问道:“小姐,是穆清哪里做得不好么?穆清可以改,可以做得更好的。”
一见到贺穆清那软到出水的小表情,顾和以这小心脏就突突地跳了两下,就算是对他没有一点点喜欢,恐怕都会被这抓人的表情搞得心软,更何况她还知道自己有些喜欢贺穆清。
她也没说贺穆清做得不好呀,怎么就误会了她的意思呢?
她的语速不由得加快了些,解释着,“不是你做得不好,而是你总不能一直独来独往吧?总是要有些朋友的。”
“穆清没有独来独往,穆清与九叔、王大哥一同为小姐做事,已经很满足了。”贺穆清垂眸下去,故意拿牙齿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再张开嘴时,唇上已经是红润一片,还微微带着水光,“穆清在顾家只是为了帮小姐办事而已,朋友非是生活必须,小姐就不必费心为穆清考虑那么多了。”
顾和以确实是被他的小动作击中了一下,却也没想过是眼前这个“纯情”的孩子故意的。
她又是轻咳了几声,“那就……算了吧,看你自己吧。”
“是,多谢小姐的关心,穆清退下了。”
达到了目的,贺穆清微微弓腰,退出了前厅。
本来委委屈屈的一张脸,已经完全冷淡了下来。
他见过了那么多的腌臜事,怎么可能还是朵小白花,关于男女之事,他懂得并不比别人少,也并非是叫人一碰就会脸红,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人是小姐罢了。
他不想在宅中见到其他年轻的下人,不管是小姐是因为什么而有的这种想法。
只有那些个富家大户的青年才俊,才能配得上小姐,至于那些个低贱的奴仆,是绝无可能配得上小姐的。若小姐日后嫁了良人,他绝对会捧出自己十二分的真心去祝福,但是,若是小姐有可能会与其他普通的家仆走得亲近……
想到去书斋里买话本时看到的那些个香艳的内容,他的眼神都阴暗了下来。
心中的毒蛇从心中腌臜的角落爬了出来,在心头盘踞着,久久都没能完全消散下去。
他承认他嫉妒了,嫉妒别的男人有男人该有的东西,而他却只能躲躲藏藏,掩盖自己的秘密。
其他的妄想他已经偷偷隐藏在了心底,如今他只是想永远陪在小姐身边,当一个用得最是得手的奴罢了,若是连这个位置都被人抢走……
他是个废人,没有资格去得到小姐的喜欢也就算了,他不能想象有那么一天,就连作为得手奴仆的资格都被其他人抢去。
他会为小姐把所有事都处理好的,所以别再来那么一个人,与他争抢这奴仆的位置了。
贺穆清握紧了拳头,指甲在手心留下了弯弯的印记。
小姐喜欢模样好看的人,那他充分利用自己这张脸又如何?
憎恨自己有一副好颜色的他已经远去了,现在的他会充分利用他的好颜色,将话本中出现的那些落魄书生落魄家奴全都排除在可能之外。
……
制香作坊被买下之后,一连小半个月,贺穆清都很忙。
每日就是与王奕和一起去京郊的作坊那边,将家里仓库中的香料运送过去,在王奕和的带领下,熟悉制香的流程和一些注意事项,按照他以前鼓捣出来的新方子,制造新的合香。
作坊中是由几个制香技艺很高的师傅带着一群帮工做活的,之前作坊在方牧和王氏的手底下时,他们夫妻二人从未插手管过制香这种需要有些技艺才能着手去做的事,师傅们为了保证香品能顺利贩卖出去,一直都是按着以前流传下来的香谱制造合香。
而这次王奕和一去,就要求他们按照新的方子制造合香,做活儿的时间和规矩也做了调整,就算王奕和算是得了东家的准许才来的,也是叫作坊中的师傅、帮工都感到心中很不痛快。
领着同样的工钱,之前不被人管理着,随心所欲,而现在还要被人看着,按照别人的指挥制香,虽然没有人明面上说出来,可作坊中的气氛也是一直不大对劲儿。
王奕和又不傻,他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他之前手底下管着的都是身契在顾家手里的贱籍下人,而这次作坊中的却都只是雇佣关系的良籍人士,初来乍到不算顺手,不过也算是有些法子。
只是他跟贺穆清两个人对于如何处理作坊中的情况,意见有些不相和,于是就来找九叔夺定,正好顾和以也在跟九叔聊那铺子的事,也一并听了全套。
王奕和似乎是有些口渴,一连喝了好几口茶,“就是这样,其实我观察了几天,作坊里边的师傅跟帮工,制香手法都还挺熟练的,就是现在都不乐意在咱们手底下压着做活,我跟贺穆清都有些想法,但意见有些不一致,过来一块儿商量商量。”
合着就是,作坊里的制香师父跟帮工,都不乐意换新主子,觉得之前在旧主子手底下干活儿时日子过的更是舒坦,所以现在消极怠工,想逼他们回到之前在方牧跟王氏手底下做活儿时的模式。
顾和以心里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心里几乎是立刻就有了主意,她拍了拍手,把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这里,说道:“咱们选一个技艺最好的师傅,再选一两个做的不错的帮工,给他们加月钱,让那个技艺好的师傅权力比别人大一点儿,这样行不?”
“只要他们的待遇是不一样的,就算没有人主动与我们亲近,他们私下里也一定会相互猜忌,是不是有谁在背后与咱们通了信,背叛了大家的齐心,这样一来,他们都追逐自己的利益,捧着咱们还来不及呢,谁还会一起鼓着劲儿消极怠工呢。”
九叔听完点点头,看着顾和以的目光中,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小姐所说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