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见她脸色平静,抿了抿嘴儿,还是命车架移开,与宋国公府让出了一条路来,只是心中到底不忿。
宋国公府再显赫,也是臣下,自家主子可是皇子妃,是皇家妇,如何能与宋国公府避道呢?
况这车中也不知坐的是谁,若是宋国公夫人,倒还可以说一句尊重长辈,若是下头的小辈,主子的脸面全没了!
虽这样想,然而这侍女也知道宋国公府惹不起,到底避开了,见那几辆车架毫不客气地飞驰而去,竟没有一个下来与韦欢道谢,简直无礼到了极点,这侍女不由与韦欢抱怨道,“这也太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如今就如此,这日后有了太子的前程,只怕天下都要与宋国公府折腰了!”
“就是这话了。”韦欢却不怒反笑,托着香腮轻声说道,“可看清了里头是谁?”见那侍女摇头,这才冷冷地说道,“这样罔顾皇家脸面,只怕要叫御史告上一状才能明白事理!”
见那侍女露出惊讶的模样,她看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道,“送上门来的把柄!也不知那里头是谁,竟叫我得了手。”她不过是示敌以弱,就是等的这样的机会,这大路之上自己与宋国公府避道,明日只怕就要有御史参宋国公府一本。
她也不会出头,只由着那些正气满乾坤的御史们为自己讨个公道就是。
太子是个废物,她只想慢慢儿地动摇薛皇后的人望,才是根本。
想到这里,韦欢嘴角微微勾起,见侍女还是不明白的模样,也懒得解释,只挥手叫车前行。
另一侧,夷安送走了萧翎,却往母亲屋里去时,见一个从前跟着宋方宋怀往虎踞关去的婆子正喜笑颜开地立在大太太面前,不由心中一动。
“瞧着母亲喜上眉梢,这是有喜事儿不成?”夷安便急忙笑问道。
“自然是极好的,老天开眼,咱们府上竟是喜事不断。”大太太正数着手腕上的佛珠念佛呢,见夷安好奇地看着自己,想到喜信儿越发地欢喜,与夷安笑道,“你大哥,有后了!”
说完这个,屋里丫头婆子都纷纷上前道喜,十分热闹。
“嫂子有孕了?”夷安不由惊喜万分,见大太太点头笑起来,想到段氏与自己极好的,便抚掌笑道,“母亲如今,可安心了?”
宋方成亲数年,却一直都没有子嗣,大太太嘴上是从来不过问儿子儿媳这些的,只是叫夷安说,如今才是大太太最放心的时候,想到虎踞关虽在金陵,到底不如京中安逸,夷安便与大太太央求道,“嫂子这样的身子,在外头也不好大动的,不如回京安心静养,又有母亲与亲家太太照顾,更合适些。”
“我与你哥哥也是这样说,只是你嫂子才诊出喜脉,头三个月还是小心为好,日后稳固,我亲自去接她回京。”
大太太已经喜不自胜,吩咐人传话儿下去这个月府中双俸,又一叠声地命人去往外头几座出名的寺中供奉保平安的香油,见府中都忙碌了起来,这才有些不舍地收住了话儿,与笑得不行的夷安笑道,“你嫂子有喜,我难免看重些,如今,你是在笑我不成?”
“我是羡慕呢。”夷安抹着眼睛笑道,“天底下,再没有您这样上心的婆婆。”
“你这样夸,只怕心里有鬼。”大太太心里如今只有儿媳妇儿,哪里还有闺女呢?见夷安戏谑地看着自己,不由点着她的头嗔道,“若你有孕,我也这样欢喜,这如今是想与我说什么?”
“您别忘了我的嫁妆,我就谢神佛了。”夷安吐了吐舌头,见大太太气得要抽自己,顿时笑嘻嘻地跑了,却收拾收拾,就要往京外的白马寺而去。
她可是听说,只要在寺中斋戒十日,不动荤腥,全心礼佛,那平安符,特别地灵验呢。
只是刚出门,却叫一个脸色有些为难,挎着一个不大的药箱的清秀青年拦住,见这位正是医馆中坐堂的大夫,夷安眉尖一动。
☆、第159章
“怎么了?”有冯香在,医馆并不需要夷安出头,只是这大夫竟然寻到了平阳侯府上,面带焦急,就叫她好奇地问道。
“县主。”这大夫姓陈,见夷安询问自己,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这才轻声道,“出了些事,在下不能决断,因此来与县主提醒一二。”
“到底怎么了?”夷安脸色微微一冷,沉声道,“莫非有人在医馆闹事?”
“今日,在下带着医馆要用的药材回来,用的是宋国公府的车架。”见夷安点头,陈大夫便急忙说道。
宋国公府对医馆很看重,况有三公主在,因此药材各地往来都是在宋国公府出力经办,这夷安早就知道,也不觉得哪里不对,便微微点头。
“叫县主知道,实在是我们疏忽了。”陈大夫顿了顿,见夷安面带好奇,想着这位县主素来聪慧,舔了舔嘴唇低声说道,“途中有车架为我们避道,我等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回头,我见那车架仿佛是来自韦氏。”
他顾不得别的,将这些一五一十地说道,这才为难地说道,“在下心中疑惑,叫人留着查看,却见人称里头那人为四皇子妃。”这才是他最觉得不好的地方。
不管如何,哪怕他是个不知天下事的大夫,也知道这回大咧咧叫皇子妃避道有些张狂了。
在京中,行事踏错只怕就是倾门之祸,他自然不愿叫宋国公府跟着被牵连。
“四皇子妃?”夷安如今有些不快了。
她好好儿的嫂子与小外甥正等着她去给祈福呢,这才是天下大事。四皇子妃上蹿下跳叫自己动弹不得,这简直是大仇!
“她主动避道?”夷安见陈大夫连连点头,便冷笑了一声,脚下不停地叫人侍奉着往车架处走,口中却与陈大夫冷淡的说道,“示之以弱,她可真会给咱们找不自在。”
况叫旁人见了,见说不出韦欢的不好来。
愿意给宋国公府避道,自然是看在薛皇后的面上,这不正代表四皇子贤伉俪对薛皇后的尊敬么?
至于张狂的宋国公府,自然是叫人诟病的。
“如今可怎么办?”陈大夫跟着夷安飞快地走,见她冷笑,便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事儿出在街上,见着的人不少,少不得明日早朝就该有御史上本弹劾,皇后娘娘正是紧要的时候,这时候生出事端来,岂不是……”他说到这里,猛地顿住了,脸孔有些发白地看着骤然转头,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夷安。
“先生知道的倒是不少。”夷安这次停下来,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不过是素净的青袍,身上还有淡淡的药香,这青年面容清秀中带着几分医者特有的温润,只是这份温润中却有几分与众不同的从容与清贵,叫人看一眼就心生不同,就叫夷安眯起了眼。
“从前,没有看出先生大才。”夷安和气地对干笑了一声,目光游移的陈大夫笑道。
一个普通的大夫,竟然会知道朝政,还知道什么叫紧要关头,简直就是笑话!
“这个……不是在下与县主隐瞒,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罢了。”陈大夫见夷安看着自己笑,只觉得头皮发麻,被盯住的节奏,顿了顿,有些不安地说道,“我没有坏心。”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顺了顺药箱。
“若心怀叵测,今日之事,先生就不会前来与我相告了。”夷安见陈大夫连连点头,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这才温声道,“先生的来历,我不想知道,医馆之中看重的是医者心,与身份有什么关系呢?”
这人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叫夷安心里知道,这是个行医了许多年的医者,都说医者父母心,没有哪个有造诣的大夫还能在玩心眼儿上挣出头来的,见他沉默,夷安便淡淡地说道,“只先生叫我知道些出处就好。”
“这个……”陈大夫脸色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