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裴家也有裴家人的骄傲,纵然比不得先祖,他也是纵横南疆,手掌数十万精兵的男人,总不能连自己身边的一个女人也保护不了。
裴和重又振奋精神,怒吼一声,拔出了随身的佩剑。
“来人!”随着他一声喊,二十几名手执棍棒的护卫从院子两侧的角门处鱼贯而出,齐刷刷列在了家主的身后。
荣王看了看身边的儿子和孙子,将地上拄着的棍棒拎起来,松了松双肩,笑着说:“看,这就要打了。”
李坦将重剑在身前一横,傲然说:“咱们来这儿就是要打的,还能怕了不成?”
李放直接没二话,抡着棍子就冲上去了。
裴和:“……”
护卫们:“……”
他们不过是摆着架式出来,表示一下镇南侯府不生事,但也不会怕担事。谁知道对面这三个爷们连个场面话也不讲,抬手就抽过来了。
爷孙俩用的是硬木棍棒,世子爷则是用包着鞘的大剑,虽然都不是利器,但实打实地抽在身上那个疼也让人受不了啊。
不至于骨断筋折,但皮肉淤伤,内腑震伤什么的还是无法避免的。
可见荣王这一家三口不是来要人命的,就是过来找人不自在,抽人撒气的。
这些护卫都是镇南侯从滇南带回的心腹,忠心自然无虞,身手也数一流。但这要看他们面对的对手是什么人。
那是荣王府老中青三代当家啊,是皇室贵胄,金镶玉嵌的人上人。他们效忠于镇南侯裴家,并不意味着他们有胆子敢跟皇家作对。更何况荣王还是镇南侯的老丈人。就算侯夫人去世了,荣王还是实打实裴和的老泰山。没听说当爹的打儿子,儿子还要让人跟他爹对打的。
这些护卫们顶多是阻挡阻挡人家的脚步,没一个敢拿真本事上来拼。
这样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地防着不能伤到人,胜负还能有什么悬念?
别说现在他们有二十个人,照这样的打法,就算来了二百,二千,人家爷仨还是能从容地杀他三进三出。
裴和看着手下人这样不给力的表现,气得眼珠子都绿了。但他还真没招。
若在他面前的是李放,他想也不多想就要那小子好看,不打得他爹娘都认不出来他就不姓裴。
可偏偏李坦父子狡滑狡滑的,直接绕过他去跟那些护卫对仗,在他面前的就剩下须发半白的荣王千岁。
这要怎么打?
看着老爷子一棍接一棍地往他头顶上招呼,他也只能咬着牙一剑一剑地挡开,却不敢真拿剑往老爷子身上砍。荣王打他,可以说是教训子弟,可是他打荣王?呵呵,这就是个现成的忤逆之罪。
皇帝正睁大了眼睛要找他岔,好让削爵更加正大光明一些。毕竟只因为世子身亡就把人家传了三四代的爵位给撸了的确有些过份。
想到此处,裴和突然脑中灵光一现。
荣王这时候找上门来开打,又光棍地不带任何侍卫进府,不会就抱着这样的打算,让他犯个忤逆犯上的罪名,好让皇帝名正言顺地收了他的爵位吧。
这样一想,冷汗瞬间爬满了后背。
裴和一咬牙,不就是被抽一顿吗?反正这儿是他的侯府,并不在外头,也不怕丢人现眼。就拼着让他们揍,也不能让他们抓了把柄。若带了伤更好,他可以御前喊冤去,让大家都看看,皇家是如何欺负对待功臣后嗣的。
心意一定,裴和扔了剑,不躲不闪就冲着荣王的棍子来了。
荣王那棍子正舞得风响,眼见着就要敲中裴和的脑门,这一下要是敲实了,说不定真能出人命。老爷子手一斜,这棍就砸在了裴和的肩膀上。
当时他就直接被砸趴在了地上。
“侯爷!”几个忠心的护卫忙冲过来,两人去搀扶他,两人挡在荣王和裴和的身前。
“你们让开,让他打。”裴和脸色惨白,疼得额头上一脑门子汗。他咬着牙说,“王爷位高权重,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侯爵,让你打死了便是。”
听了他的话,一众护卫们果然就将棍子放下,不过人还挤在院门前,不叫李坦父子过去后院。
荣王对于裴和这么快就能想清楚放弃抵抗一事感到十分失望。这么难得的机会,他还想再大战三百回合呢。
他冲儿子使了个眼色,李坦忙将还想冲过人墙,去后院把人抓出来的李放拎了回来。
“裴和臭小子,你跟我过来。”荣王把棍子扔给儿子,对着裴和招了招手。
老头子这是又想什么损招儿了?裴和犹豫了一下,甩开搀扶他的护卫,一手捂着受伤的肩膀,忍着剧痛挺直了脊背跟着荣王走到了墙角。
这儿离着众人足有三四十步远,他们小声说话应当不会被人听见。
荣王背着手,双目之中各种情绪掺杂,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故人之子,他心里感慨良多。
“老夫这一辈子,权势与富贵哪样也没缺过。儿孙也都算忠义孝顺,若说我一生最大的遗憾,就在玉城的身上。”荣王的目光就像是两把锥子,刺得裴和浑身一抖。
“当初是你千求万求,我看在裴李两家多年的情份上,相信了你的承诺,以为你会好好地对她,才让她远离京城千里,跟你去了滇南。算起来,是我亲手将她送上了绝路啊!”
裴和忍不住反驳:“玉城是因为难产,身体受了损伤……”
“难产?损伤?”荣王冷笑道,“她自幼习武,身体较一般妇人不知强健多少,怎么会因为生产就这样轻易地死了?”
关于玉城的死因,荣王府和镇南侯府吵了这么多年,荣王不需说更多,裴和也明白他的意思。
“岳父,玉城亡故我也很伤心,但您不能无凭无据就将她的死归结在我或是别人身上。”裴和目光放冷,“就算要怪,也是裴简命太硬,克死了他母亲。”
荣 王甩了他一巴掌,裴和没躲没避,硬受了他一掌。他的脸上浮起几道清晰的指痕,裴和笑了起来:“您的女儿就是宝,别人家的女儿就是草,她也是爹生父母养的, 您就这样咬定了是她做的?凭据在哪里?就因为玉城死了之后我娶了她?是不是不管我娶谁,谁都是害死玉城的凶手?你可真讲道理。”
荣王点了点头:“是,我就是太讲道理,如果不是因为我太讲道理,你的那个苗女,如今早就尸骨成灰了。”
这话听着耳熟,似乎太皇太后也说过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