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你信任我,也乐于依靠我。”狐狸轻点点刑如意的鼻尖:“依靠自己的相公,不算丢人。”
“当然不算丢人,毕竟这么厉害的相公,也不是人人都能捡得着的。”刑如意仔细观察着房中的一切。
床铺折叠的十分整齐,甚至床单上,连一道褶子都没有,这说明,这张床自从冬珠娘买药那夜之后便没有人再睡过。答案很简单,冬珠娘已经是个活死人,活死人是不需要睡觉的,就算累了想要躺一躺,也绝对没有那个心思去将床铺搭理的如此整齐,因为她说过,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死人不会在意生前的房间是不是很乱,时间不多的活死人,同样没有心情再去搭理这些,哪怕她洁癖的很严重,哪怕她已经养成了收拾的习惯,这个时候,也会例外。做出相应论证的是旁边的桌子,虽擦拭的干净,但茶杯和茶碗,却放错到了位置,尤其茶碗上的盖子,居然还是翻着的,且上面还留有茶渍。
椅子中,有一把的脚歪了,从偏移的方向来看,很明显是从柜子里走出来的那个人给撞歪的。于是,木头中,便增加了新的腐臭气味,这味道,与冬珠娘腿上的那个伤口十分的吻合。
刑如意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将那个柜子门打开,那个门却径自开了。门后先是黑乎乎的一片,紧跟着飘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刑如意,紧贴着她的身子,从她的眼前飘了过去。错身而过时,刑如意看见了她的脸,虽不像王婆说的那般眼中,是烂掉了,但上面却布满了恐怖的黑斑。
刑如意正想问狐狸,可知冬珠脸上的黑斑是怎么回事,却被狐狸掩住口,一同隐了身。
“为什么带我出来?”
回到如意胭脂铺的门口,刑如意这才将憋了一路的问题给问出来。
“很简单,因为我们被发现了。”狐狸优哉游哉的走进铺子里:“刚刚,你在看着东珠的时候,冬珠的娘就站在那个柜子里,一动不动的盯着你看。我想,她是极其不愿意旁人走进她的家中,打扰她们母女两个的。若非我及时将你拖出来,这会儿,兴许她就对你下了手。到时候,你是打她呢,还是被她打?”
“除了打和被打之外,难道我就没有第三个选择了吗?”刑如意心里憋气,也不愿意回去,就在门口的台阶上做了下来,仰头看着天上:“狐狸,你说冬珠的脸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那脸,应该是被一种毒虫给咬的。初时,就像被蚊子叮的一样,又痒又痛,然后就会变成一个大包,等大包破水之后,那被咬过的地方就会变成黑斑。很多年前,我也曾被这种虫子咬过。”
“说的跟真的似的,来,把你的黑斑找出来我看看。顺便也让我做个试验,看看这黑斑能不能去除掉。”
“还是想帮她们?”
“半途而废,你觉得是我刑如意的性格吗?”刑如意托着下巴:“说真的,我也想知道,当年冬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年,为何到了现在,冬珠娘又想起来帮她求药。难不成,是冬珠的未婚夫,回来了?”
“就算回来了又能怎么样?你也说了,人鬼殊途,他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了。退一步讲,就算冬珠还活着,她的未婚夫,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了。那张脸,至少是被几十只毒虫咬过的样子。毒素已经侵入了皮肤,想要彻底治好,别说是你,就连我都没有把握。”
“当真这么难?”刑如意不信:“那你之前被虫子咬过的地方呢?好没好?”
狐狸挑眉一笑,反问刑如意:“你觉得,我能被虫子咬到哪里?”
狐狸的笑太暧昧,让刑如意的小脑袋瓜子一不留神儿就想歪了,她悄声的,试探着的问了句:“难不成,是那个地方?我可记得,你们狐狸变回原形的时候,都是不穿衣服的。所以,这就是你迟迟不肯与我圆房的理由?”
狐狸一脸黑线,转身,不见了!
刑如意托着下巴,仰天长叹一声:“哎!想不到我刑如意的幸福,竟是断送在一只毒虫手里的。哼!等我逮住那只毒虫,肯定将它大卸八块,五指分尸。”
正文 第191章 玉容散(11)
如意胭脂铺从不在凌晨接待客人,今夜却是个意外。
那客人此时就站在门廊上,头顶上的灯笼轻轻的晃悠着,在地上投下一片晕黄的光。
刑如意只能看见她的半张脸,另外半张却躲藏在黑暗中。一袭水红色的衣裳,在冬夜中显得格外扎眼。她的手,半藏在宽大的衣袖中,说话时,声音很小,小到刑如意必须很努力的去听,才能听清楚。
“我是冬珠,我娘她曾到过姑娘的铺子为我求药。”
“上门即是客,冬珠姑娘里面请!”刑如意说着,示意李茂将铺子里头的灯烛也调暗了些。
东珠抬头,露出一抹感激的眼神:“多谢姑娘!”
语闭,轻轻抬脚,迈了进来。
“冬珠今夜冒昧前来,一来是向姑娘道谢,姑娘的玉容散,我用了极好。二来,心中有些疑惑,也希望可以从姑娘这里得到解答。”
“东珠姑娘不必客气,有什么话,直说好了。”刑如意斟了一杯茶,这茶是狐狸从阴司讨来的。平时就搁在铺子里,若是有路过的鬼差,也会请他们进来喝一杯。
冬珠低头抿了一口,冲着刑如意恬淡的一笑:“这茶,很好喝!”
“你喜欢就好。”刑如意说着,又为冬珠斟了一杯。
“其实,我知道如意胭脂铺,也从旁人口中听过如意姑娘你的故事。”冬珠用手捧着杯子,看着杯子上升腾而起的淡淡烟雾:“知道我娘来找你买药的时候,我就想来的,因为冬珠心中也有一些疑惑,是想要请姑娘帮忙解答的。只是,我娘她不许。”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冬珠摇摇头:“大概从几年前开始吧,我娘她就不允许我出门。刚开始的时候,是白天黑夜都不允许,这两年稍微好些。就像现在这样,我可以在凌晨时分,出来透透气。也亏得如此,才能来找姑娘。”
“那你晚上出门都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只是四处走走,看看夜色。姑娘也知道,这个时候,街面儿上除了酒醉的汉子,讨饭的乞丐以及打更的更夫,很难在见到别的人。”冬珠说到这里,将头垂了下去:“最初的时候,我因为胆小,远远的听见打更声,就会躲起来。至于那些讨饭的乞丐和酒醉的汉子,我更是不敢招惹。可后来,我发现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
“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尝试着走了很远,结果就走到了城隍老爷的庙门前。我原本,想要走进去,跟城隍老爷聊聊天,问一问他,我的夫君,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结果,只要稍微的靠近那么一点点,我就浑身发软,头疼欲裂。我想,也需是城隍老爷,不愿意看见我这副鬼样子吧。”
冬珠说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那半边脸。
刑如意在心中叹了口气,心说,这哪里是城隍老爷嫌弃你,而是人鬼殊途,阴阳相隔。城隍老爷虽然也管小鬼,却也不是你这种鬼,能够随随便便接近的。他没有将你打的魂飞魄散,没有将你捉拿回阴司问罪,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这些事,刑如意虽心中明白,却又不忍对冬珠言明,只随便找了句话给敷衍过去。
“深更半夜的,人都睡了,城隍老爷忙了一天也总要休息的。既然是要休息,当然也要关闭门户,不允许外人随便打扰。”
“听姑娘这么一说,冬珠才知道是自个儿冒失了。改天,一定要去城隍老爷跟前,亲自道歉才是。”冬珠说着,脸上的表情略有缓和:“可是还有一件奇怪事!那夜从城隍老爷庙前返回,半路遇见一个打更的更夫,他竟像是没有看见我一般,从我的眼前,就那么过去了。”
“深更半夜遇见一个姑娘,若是我,大概也会错身而过吧。”
“为什么?”冬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