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2)

表妹万福 蓬莱客 3675 字 9天前

这个小孩,就是她退亲计划中的最重要的一个关键人物。

前世有一回,全哥儿前一刻还好好的,跑了趟辛夫人的屋,出来不久就头脸发肿,身上起疹,痛痒不堪,擦药也不管用,过了几天,自己才慢慢地好了,没想到不久,又发了这样的病,反复折腾了好几次,吃了不少的苦头,太医也查不出病因,辛夫人焦心如焚,后来有细心的婆子发现,每次都是去了辛夫人的屋,他出来就犯这样的病。

一开始,辛夫人以为自己屋里不干净,赶紧请人做法事驱邪,却还是不见效。

后来还是嘉芙找到了病根儿。

毛病就出在辛夫人屋里熏的龙涎香上。

真正的龙涎,香气柔润而沉馥,生动而温雅,本香纯正,毫无杂味,而冻龙脑的后嗅里,还带着一种特别的淡淡的木苔气味,两种香嗅,一般人很难区别。

嘉芙对香料非常熟悉,辨出辛夫人屋里熏的,并不是她一向用的龙涎,而是冻龙脑。算日子,正是开始换用这盒香料后,全哥儿才得的怪病,于是撤了熏香,果然,后来全哥儿再也没有犯过病。后来太医说,应是全哥独对那味香料不适,这病极是少见,叮嘱往后再不要在他近旁用这熏香。

龙涎有天香之名,顶级龙涎,留香可长达数月之久,京中富贵人家,但凡用的起的,无不用龙涎,这也是身份的标志之一。

辛夫人一向熏龙涎,如今吃紧了,却仍不肯改用别的。这盒冻龙脑,先前是下头一个庄子里的庄头孝敬上来的,说是高价所得的龙涎,辛夫人不辨真假,原来的用完了,便拿出这盒来用,却没想到是盒赝香,还害得全哥儿受了许多苦楚,得知真相,当时还发了场不小的脾气。

这事当时把整个卫国公府闹的鸡飞狗跳,嘉芙印象深刻,这辈子,自然就想到了用冻龙脑来助自己摆脱困境。这也是为什么她从西山寺回来后就一直用冻龙脑的原因。

寻常近身之人,只会闻到她用龙涎,怎知此香并非彼香?

慢慢引宋夫人对自己不满,这是药引。

她缺一个发作的借口,那就递给她。让她拿自己和全哥儿命里犯冲为理由,出面把这门亲事给搅黄了,这才是嘉芙要投的一剂猛药。

这法子对那孩子确实不算厚道,但那时候,嘉芙不过只犹豫了下,便做出了决定。

前世里,她与人为善,处处退让,事事容忍,结果并没有得到所谓的善果。

人生本多艰难。这辈子,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如果可能,加倍的报答。

这就够了,其余不必多想。

“娘,妹妹,到了!”

马车渐渐缓了下来,车窗外传来哥哥甄耀庭的声音。

“阿芙,到了。今日这边人多,娘忙,恐怕照管不了你,你莫在前头挤,免得冲撞了,到后头清静些的房里待着,晚些娘会派人去叫你。”

孟夫人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

嘉芙睁开眼睛,冲母亲甜甜一笑,嗯了一声。

第8章

辛夫人这些时日,忙的是焦头烂额。

头几年老夫人一直不过寿,逢这日,不过随意吃顿寿面而已,今年六十整,在儿孙辈的请求下点了头。大寿的筹备自然是辛夫人的头等之事,除此,她一直在等吏部的消息,前些日终于盼到放文,裴修祉得了从六品上奋威都尉的缺。

虽不过是个恤荫的缺,职位也不起眼,和卫国公在世时不可同日而语,但如今的情况,与早先也是不同了。开国功臣,八公列侯,至今都三四代了,子孙里能靠本事挣功名的毕竟不多,剩下全都望着祖上的恤荫,朝廷正经官衔就那么些个,都有例制,僧多粥少,以卫国公府如今的情况,裴修祉还能得到这空缺,已是不易。

照说这是好事,到寿日那天也能增加体面,该庆贺才对,但二房却有点不乐意了,说到底,也是被个钱字给闹的。裴家还没分家。裴修祉得了缺,虽说宋家也出了力,但需要走动的钱,半分也是少不掉的,为了这个,前后统共花出去了两千两。概因裴家早先有制,凡涉及族中子弟升迁或者进学的支项,一概走公账,这里去了两千两,二房自然肉疼,碍于老夫人还在,明面上不敢显露太过,私下难免抱怨,话传到辛夫人耳朵里,又是一阵闲气。再,甄家人进京了,议婚便迫在眉睫,处处要仔细盘算。辛夫人可谓心血耗费,忙忙碌碌,还没来得及喘出一口气,孙子全哥儿前两日又落了这个不好。

今早一觉醒来,辛夫人的一边牙帮子都火肿了,但想到今日是国公府的头等大事,自己长房当家,除了二房,宗族也都看着,不可出半点的岔子,便又精神抖擞,忙的似个陀螺,过午听下人说孟夫人来了,不复头天初见时的托大,飞快地出去相迎,亲亲热热地将人接了进来。

孟夫人这趟来京城,虽不过才三四天,但走动个几次,就觉出两房失和,比早几年更甚。她本和二夫人也算是姐妹相亲,互通家事,自从儿女之事弄出尴尬后,这回进京,况味总觉大不如前,何况她一个外人,故装作不知,面上一概如常,此刻到了,只尽力地帮着料理杂事,忙碌了起来,嘉芙便被领到二房,得知姨父裴荃的妾荣芳没去前头,于是找了过去。

荣芳原是孟家的丫头,先伺候了嘉芙母亲几年,后来到了姨母身边,姨母嫁人,她便做了陪嫁丫头,她忠心能干,后来姨母让她做了裴荃的通房,如今年纪渐大,下人都叫她芳姨娘。嘉芙小时来卫国公府就和她认识了,荣芳因了孟夫人的缘故,对嘉芙也格外的好。今天这样的场合,她原本自是要帮着管事的,只是不巧,前几天正好滑了一跤,脚腕子扭到,走路不便,只能在屋里养着,正做着针线,见嘉芙来了,很是欢喜,忙让小丫头端来云糕和麻糖,捡了一块,磕去上头沾着的糖粉,递到她的嘴边,笑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

嘉芙笑道:“姨娘你腿不好,别乱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你喂我。”

荣芳也笑:“是。小娘子就要嫁人了,自然不是小孩子了。”

嘉芙笑笑,没说话,荣芳以为她害羞,便也不打趣了,两人一边做着针线,一边闲话,说说笑笑间,时间过的飞快,孟夫人边上的丫头来了,叫嘉芙到前头去,说来了熟客,叫她过去见个礼。荣芳忙催她,嘉芙放下针线,带着檀香去了,陪在孟夫人身边,见完客又回来,穿过垂花门时,远远看见裴修祉站在自己方才来的那条路边,身边也没跟着人,只不住地往这边张望,想起昨日他来过甄家,自己避而不见,疑心他在那里特意等着自己,不欲和他单独碰头,立刻转了身。

回的路上有裴修祉在等着,也不知道他会站那里多久,嘉芙掉头便折往后园。

因今日前头忙,园子里也不大见得到人,随意走了片刻,看见前头那座石桥,下去就是一片竹林。

她对这里的路,自然不会陌生,想起过竹林有条路,虽要绕个弯,但却能避开裴修祉回去,便拐了过去,下了桥。

这里平常似乎不大有人走动,竹竿青黄斑驳,脚下的石道两旁爬着苍苔,地上积了落叶,入目萧瑟。行经竹林旁的院落之前,看见两个婆子挥着竹帚在那里扫径,一边扫,一边说着话,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提及了自己,便停了一停。

“……甄家要结成亲事了,把姑娘嫁世子,”一个婆子啧啧了两声,“也是一步登天了。”

“你才来没几年,知道什么?”另个婆子接话,“从前他们家姑娘还小,领着一趟趟来,我就知道了,迟早是要亲上加亲,把人送进来的,只是当时以为他家想的是三爷,如今竟攀上了世子,也是想不到的……”

一阵风过,吹的竹枝沙沙作响,掩了婆子的声。

檀香不忿,待要现身,嘉芙摇了摇头,示意从竹林里的岔道走,却听那俩婆子的说话声又传了过来。

“你瞧瞧,这院子大白天都凉森森的,晚上恐怕鬼都要跑出来了。要不是今日前头事多,要把人差断了腿,我也不会揽下这活……”

“夫人也是不易,想必一直牵肠挂肚。我来几年了,年年到了这日子,夫人必定叫人打扫,想是预备大爷回来给老夫人祝寿的,偏哪回见到了人?老赵,我听说,大爷当年是被削了世子之位给赶出去的?”

那个老赵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声随风,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国公爷的热孝还没过呢……实在是难看了点……平日里是半点也看不出来的……那个姨娘不肯活了,半夜就吊死在你靠着的树枝子上,当时我跑来看,一脸的紫,舌头都吐到脖子下,吓的我几夜都没合眼……”

“我的娘哎,你不早说!怪不得凉飕飕的!”

另个婆子跳了起来,一蹿三尺高,忙远远避开,才转身朝树拜了一拜,嘴里念念有词。

嘉芙知道这院落从前是长房长子裴右安的居所,这些年一直空置,平日也门扉紧闭。路过这里,无意听这俩婆子嚼舌,若单单只说她的闲话,她也懒得计较。自己祖母确实就有这打算,也怨不得被人在背后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