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有柳市,经营各种木材。天子可能要迁都长安,需要修复宫殿,木材一时紧俏,来往柳市做生意的人就多了起来。为了能买到中意的木材或者早点做成第一笔生意,很多人在市门打开之前就会赶到市场门口等候。
天色还没亮,柳市门口就有人在等着。相识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流着最近的行情,讨论着天子迁都长安的可能姓究竟有多大,又将给关中带来什么样的好处。长安作为大汉都城的时候,关中人是昂首挺胸的,光武皇帝定都洛阳,关中成了陪都,从此一落千丈,甚至差点成了蛮荒之地。如今大汉天子又有可能定都长安,对关中人来说,自然是利好消息。
在热烈的讨论中,一个穿着单衣的人站在驰道边,看着路上渐渐被行人踩碎的马蹄印,眉心微蹙,沉吟不语。他看了片刻,摆了摆手,有随从不动声色的脱离了人群,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急行而去。然后,他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向人群走了过去,朗声道:“诸位,我有不同意见。”
有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道:“原来是豫章来的周君,不知道周君有什么高见,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高见谈不上。”此人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天子定都关中也许是好的,可是丞相的政策,对我们这些小有家资的人却不是好事啊。丞相行法家之道,在成都时,益州世家备受摧残,到了关中,你们就能例外?再者,天下未定,丞相要用兵,需要大量的钱财。如今公开的法子已经用过了,接下来,谁能保证不会出现告緍令这类的事?”
众人互相看看,顿时没有了刚才的兴奋。
“开源节流,丞相开源远远不如节流用心,就算是开了源,也掌握在官府手上,与我等百姓何干?今曰之关中,即是昔曰之益州,今曰之益州,也将是他曰之关中啊。”
“周君言之有理,那依周君之见,我等又当如何应付?”
“那些儒生都说我们商人重利,逐利而居,既然如此,当然是哪里能赚钱,就去哪里了。”周姓商人微微一笑:“天下又不是只有丞相一个人说了算的。”
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了一番,又有人叫道:“莫非周君是返乡么,关中这么大的生意,就不做了?”
“生意再大,如果赚不到钱,谁愿意做?你愿意?你愿意?”周姓商人一个个的指过去,最后一甩袖子,哈哈大笑:“反正我是不愿意。车骑将军正在攻击辽东,最多三五个月,他就能平定辽东,辽东宝货不少,运输又方便,来往的人都赚了大钱,我还是去做海运赚钱吧。”
此话一出,有人赞同,有人遗憾。赞同的是与周姓商人同样的行商,遗憾的则是那些关中本地的坐贾。外地商人可以逐利而居,本地商人却不怎么方便,只能看着别人另辟财源而自己只能望财兴叹了。
如果能在丞相和车骑将军做个选择,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车骑将军魏霸,他的治下已经是安居乐业的代名词。他虽然是个武人,可是论治理民生的政绩,又有谁能和他相提并论呢。就算是以睿智著称的丞相,只怕也略有逊色吧。
这时,市鼓响了三通,市门大开,商人们涌进了柳市,开始了一天的经营。周姓商人走到自己的店肆前,抬起头,看了看匾额上的字:嘉木堂,满意的笑了笑,举步进了门。
一个时辰后,两个随从先后回到了嘉木堂,汇报了他们打探到的情况。周姓商人沉吟了片刻:“莫非是姜维?可是他为什么要如此鬼鬼祟祟的来建章宫,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与此同时,建章宫外渭水边的驰道上,戴着斗笠,背着粪筐的彭珩蹲下身子,用手扳开一块马粪,凑到鼻端闻了闻,皱眉头:“这是陇右的战马,是夜里来去的,相隔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同样打扮的陈茗摆动着手里的竹夹,熟练将几块马粪夹入竹筐里,淡淡的说道:“如此鬼鬼祟祟,夜来夜去,还能出入自如,除了丞相的门生姜维,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我也觉得是姜维,可是我想不通他有什么秘事,是要对付大将军呢,还是要对付车骑将军?”
“应该是大将军吧。”陈茗耸了耸肩:“车骑将军远在辽东,他们就算是千般手段,怕是也鞭长莫及。”
彭珩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照常把消息传出去,怎么判断,还是由将军自己决定吧,也许他们会有其他的线索。”
“其实我觉得不需要那么复杂。”陈茗不以为然的说道:“丞相的身体坚持不了几天,丞相之后,还资格和将军作对的人,无非诸葛恪、姜维那么几个,我们分头行动,找个机会,一人一剑,不就解决了。”
彭珩哼了一声:“这是朝堂之争,你以为是你们道门的私斗啊。刺杀,是最下乘的,你可不能乱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陈茗哈哈一笑:“放心,我只是说说而已,不会那么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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