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瞧她一脸算计的样,笑个不停。
王夫人更加心虚了,她不敢乱认,转头等周瑞家的,让她给自己一点提示。
周瑞家的看着王夫人恶毒的眼睛,吓得满头是汗,赶紧脸贴着地面,战战巍巍的不吭声。
王夫人终于感觉到一种不好的预感了。
“还不说?”贾母逼问。
王夫人抖三抖,哭着跟贾母道,“金陵的庄子是媳妇儿看管不力,那些管事儿们仗着天高皇帝远,猖狂至极,瞒着媳妇儿贪污许多年。这都是媳妇儿的错,不敢求老祖宗原谅!”
王夫人哭得鬓角凌乱,原本精心打扮的妆容也哭花了,十分狼狈不堪。
周瑞家的伺候王夫人多年,都不曾见过她有这样悲惨光景。
王夫人又哭了一会子,不停的赔错,因不见贾母没有原谅她的意思。她受够了被羞辱的感觉,忍到极限,俩眼一番,作势又要假装晕倒。
“今儿个你敢在我眼前倒下,明儿个我就敢叫人抬你去乱葬岗。”贾母适时地补一刀。
王夫人眼珠子正过来,惊恐的看着贾母,继续哭泣求饶,不停地磕头。一下一响,实打实的响头。不一会儿,王夫人磕得发髻散乱,额头掉下来一缕缕碎发,悉数黏在了她被冷汗打湿的额头。王夫人的动作渐渐地慢了,晕了过去。
周瑞家的上前检查王夫人的鼻息,掐了掐她的人中和虎口,不见王夫人有任何反应,焦急地汇报贾母。
鸳鸯被授意上前查看,转而告知贾母。“老太太,二太太这回是真晕了。”
真晕了,三个字足够讽刺王夫人。
“抬回去,叫大夫。跟她说醒了就来见我,咱们好好算一笔账。”贾母吩咐完周瑞家的,便头也不回的去了抱厦瞧丫头们。
周瑞家的叹口气,叫粗使嬷嬷背起王夫人。念在三十多年的主仆情分,周瑞家的很是悉心照料王夫人。大夫施针弄醒王夫人后,她便将早吩咐厨房做好的参汤端来给王夫人补身子。
王夫人被金钏扶着半依靠在床头,一见是周瑞家的,伸手退了参汤,悉数都洒在周瑞家的身上。“叛徒,少在我跟前假惺惺,怎不去你新主子跟前卖好?”
周瑞家的被烫的手通红,却一声没吭,她一边抖落身上剩余的汤汁一边落泪的转达贾母的意思。
王夫人更气了,声称自己现在起不来。她转而盯着周瑞家的,愤恨道:“哭什么哭,想哭丧去老太太院里去。亏得你是我身边的陪嫁,到头来竟反手捅我一刀!你记住,今后但凡有我的活头,就没你的活头!”
周瑞家的忍着手痛,立在一边低头,默默地受够了王夫人的辱骂。过了会子,待王夫人消气,她方劝道:“如今奴婢说什么想必太太也不会信了,奴婢真的是被逼无奈的。奴婢现今只劝太太一句,趁早跟老太太老实赔错,服个软,切记以后不要再犯,或许这样以后还有个活路。您不想想自己,也该为宝二爷着想才是。”
“放你娘的屁!当你是谁啊,不过是个我不要的贱狗。”王夫人气急了,开嘴就骂。她抖着手指着周瑞家的道,“滚,否则死在这。”
周瑞家的早在跟贾母坦白之后,就在脑海里预演过事情曝光后的情形。整日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周瑞家的反而莫名的淡定了。王夫人说什么她都不在乎,反正该说的话她都说了,权算是还了这三十年来的主仆情谊。罢了,就此诀别吧。周瑞家的捂着手,眼含着泪冲王夫人深深的鞠躬,转身去了,走的很干脆。
王夫人本以为她还会央求一阵儿,见这光景盛怒至极,光着脚下地,推到了屋内所有能摔得东西。瓷器易碎满地渣,王夫人不出意外的扎伤了脚。她嗷嗷叫了两声,被金钏和嬷嬷们抬到榻上。她还是不甘心,气撒不完,直拍床柱子泻火解恨。
周瑞家的拭干眼泪,麻利的来贾母跟前回报。“二太太现在一切安好,除了情绪有点——倒还不适合来见您。”周瑞家的说完话哭了。
“倒看不出你还重情义。”贾母冷言叹一句。
周瑞家的蹙眉不满贾母讽刺她,却也不敢有所反驳。
贾母冷哼一声,斜眼看她:“怎么,你还不服气?当我不知道你们小夫妻被着老二家的在府里贪了多少钱?”
周瑞家的愣住,傻眼了。她没想到这些事会被贾母翻出来,那些银子她早和周瑞都想法子还回去,填平账目了。
“府中事瞒得了我?我不说,只是懒得说而已。”贾母说罢,目光冷冷的扫向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不禁打了好几个寒颤。难不得她从西北一回来,她丈夫就叫她归顺老太太。只怕他家里那口子早被老太太调教过了,这老爷们竟碍于面子没跟她提,误了大事儿!
贾母一句话把周瑞家的毛强行捋顺了。周瑞家的就像个小白兔,乖乖的呆在地中央,心中再无怨念了。这年头保命要紧,王夫人什么的就当是天上的浮云,散了。周瑞家的安安分分的候在那里,听从贾母的差遣。
贾母拍手,叫来了四位嬷嬷。
周瑞家的一看,吓了一大跳。这世上还有这么壮的嬷嬷?老太太招人的路数貌似跟普通人不大一样。
贾母将誊写好的罪状交给周瑞家的,吩咐其转交给王夫人。
周瑞家的料知贾母这是要罚她了,收紧心思,颔首仔细聆听。
“二媳妇儿既然喜欢诵经念佛,便布置个佛堂给她,大些,别拘束了她。自今日起她便可圆了愿望,不必烦心世事,虔诚向佛,祈求超度。”
周瑞家的听后四个字哆嗦了下,祈求超度?这不是犯了大错的人才会干的事儿么。老太太这分明是在暗讽王夫人干过的错事太多。
周瑞家的带人去了梨香院,将宽敞的正房改装成佛堂,侧室布置成休息之地。应老太太的要求,撤掉所有奢华的装饰,全换成与佛相关的东西,木鱼、佛珠、佛像、观音像等等。碍于王夫人摔瓷器的能力,瓷器也一件不留,以后王夫人吃饭所用悉数变为木碟木碗。
周瑞家的布置好一切,验收之后,最后回头瞧一眼这被装饰完备的佛堂。只怕是这里会是王夫人余生的居所了。周瑞家的想想就觉得可怕,在荣府不知悔改的自作孽,果然不可活。
周瑞家的带着四位超级强壮的嬷嬷去王夫人院里叫人。正房扑了空,厢房也没有,连平日伺候王夫人的几个丫鬟都不见了。周瑞家的吼人,半晌才见人跑来回她,嘴上还粘着饭粒。
“周姐姐,这是怎么了?”小丫鬟问。
周瑞家的懊恼的指着正房:“人呢?”
“嗯,”小丫鬟吓得咽口唾沫,跟周瑞家的道,“周姐姐走后,二太太清醒了不少。今儿个她不是要回娘家么,说着就要起身走,拦都拦不住。金钏她们担心太太的身体,便都跟了去。”
“什么,回娘家了?”周瑞家的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跑回去给老太太报信儿。
贾母才发了个报信儿的小丫鬟,见周瑞家的满头大汗有话说,口气悠悠道,“你不必说了,我知道她回娘家去了。”
“老太太这可怎么办?”周瑞家的头上冒了冷汗,前一刻她还同情怜悯王夫人,现在她真恨不得她立马死了,也便免得她东山再起,有弄死自己的可能了。
贾母将周瑞家的反应悉数看在眼里,笑了笑,“你总算知道你先前的怜悯有多可悲了。”王夫人就像是‘四害’,打死是必须得,绝不能有没必要的同情。
贾母淡然转身去了里屋,换了一套崭新漂亮的绿衣裳出来。
她即将要打一场漂漂亮亮的仗,这身高大上的绿行头怎么可能少呢。